《苏晏传》 第九章 杀机初现 在线阅读
入夜，苏瀚蜷缩在被子里，却也是不肯老实，翻来覆去的，苏晏默默地坐在床边，素手支颐，窗外深沉的夜色，似凶猛的洪水，随时可以将人拉进漩涡，不得喘息之机。
“姐姐，出什么事了？”苏瀚一股脑的坐起来，定定地望着苏晏。
“没什么事，北疆兵败，陛下生气了，发几天脾气也就罢了。”
“姐姐还拿我当小孩骗，皇帝叫那么多人围着咱们家呢，是不是要治我们的罪啊！”苏瀚忽地拔高了声音，一脸严肃，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会的，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朝廷一定会还苏家清白的。瀚儿，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能丧失信心。”苏晏柔声安慰弟弟。
忽地，窗前人影一动，“谁？”苏晏不由地惊叫出声，心下想到，皇帝光天化日之下派马祺到苏家宣旨，就算是要置苏家于死地，也能够冠冕堂皇的罗织罪名，大可不必派人暗下杀手······苏晏蹑手蹑脚地凑近窗前，将窗子打开一条缝隙，窗棂之下忽地飘来一句“晏儿！”
苏晏不由得一惊，看见父亲由窗台越过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禁喜极而泣，扑入父亲怀中，虽然心中已然是一团乱麻，但父亲的安危才是自己最为牵挂的。苏昭也紧紧地抱着女儿，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苏瀚也跑下床，钻进了父亲怀里。苏昭抱着儿子坐在床边：“瀚儿，你先自己玩会，爹有话和你姐姐说。”“爹爹，我长大了，你们有话别瞒着我！”“是是是······瀚儿长大了，我们不瞒着你了。”苏晏接口道，“爹爹，朝堂局势究竟如何了，爹爹又是如何脱身的？”“晏儿为何这么问，难道晏儿不觉得为父是回府闭门思过的？”苏昭接口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老还有心思开玩笑！”苏晏急的从床上站起来。苏昭理了理衣摆，将随身的长剑握在手中：“府内已经不安全了，他们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今夜就会动手，所以，我们今夜务必离开景都！”“那······英国公府的人呢？我们没有时间善后了。”苏晏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哀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即刻就走，我们要趁府外的骁骑军换班的时候赶快离开。”苏昭说到。
夜是寂静的，沉沉的黑幕裹挟住了整个景都，苏昭带领一双儿女穿过花园，来到府中西角的一处矮墙之下，此处直接荣安街，平素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宵禁之后，沿街贩夫走卒踪迹全无，四下望去只是黑魆魆一片。苏晏静静地打量着周遭，而苏瀚则急不可耐地攀上了一棵老槐树。苏瀚自小长在英国公府，因着爵位世袭，苏氏一门家风清正，从无纳妾娶小之习，房族中无庶出兄弟与之相争，父亲与长姐平素又对他十分宠溺，使其从无争权夺势之心，生的善良单纯，自小便不擅长勾心斗角。此时的他，对周遭的境况懵懂无知，充满了探险的新奇。他利落的窜上树冠，一跃而下，落在街面上，苏昭连忙携了女儿跟上，谨慎的扫视了一遍周遭，眼见四下无人，忽地，不由得周身一震，连忙拉着儿女躲入一条仅能一人通过的窄巷中。须臾间，一大队人马，自荣安街鱼贯而入，领队的正是京畿禁军指挥使李旭，他口中大声喝道：“把守苏府的各个出口，苏府的人一概拿下！”白日里把守苏府的马祺迎了上来：“呦，这不是李将军吗，看这架势可是大事得成啊！”李旭笑了两声：“为陛下尽忠，责无旁贷，苏家背主叛国，罪无可恕，这次围捕苏氏谋逆，还多谢马大将军鼎力相助了。”马祺也随声附和：“若不是令尊的妙计，李氏一门为陛下与太后所看重，事情又岂会顺理成章呢！”言罢，亦放声大笑起来。
苏晏躲在窄巷中，听着二人的狂妄之语，不由得攥紧了拳：好啊，好一条毒计，正好将苏氏一门一网打尽！这些人不晓得驱除鞑虏，为国尽忠，去一门心思争权夺势，排除异己，甚至不惜丧权辱国，置边关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于不顾！苏晏缓缓仰起头，望着父亲，父亲脸上平淡无波，却又正气凛然。“李······是李叔啊！”苏瀚稚嫩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苏晏只觉得像是炮仗在自己心尖炸开了，火辣辣的疼。在禁军点燃的火把之下，昔日苏府的家仆在押解下自府门鱼贯而出，凄楚的哭声响彻夜空。“叛臣苏昭的家仆侍卫，亲近者交大理寺处以极刑，余者变卖！”李旭的呼喝声在夜空之下显得极为凄厉。“爹爹，姐姐，李叔他们······”苏瀚忍不住就要向外冲，苏晏一面捂住他的嘴，一面死死拉住他，一滴泪，从苏晏的眼角无声地滑落。“我们得快些离开了。”苏昭沉郁浑厚的声音响起。
苏昭领着儿女连夜向城外赶，临近城门处之时，苏瀚早已困的不省人事，伏在父亲的肩头睡着了。城门早已下钥，晚间出城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等到明早开城门之时随人流混出城。苏昭携儿女寻了一处驿站暂且栖身一夜。
驿站之中，人满为患，昔日国公之尊只得栖身于马棚，苏晏从包袱里拿出被单铺在柴草上，苏昭将苏瀚放在被单上，让他躺好。“如今要你们姐弟跟着爹吃苦受累了。”苏昭的话语中充满了歉意。“爹爹说哪里话，女儿又不是大门不出的闺阁小姐，军中，郊野，从小那里没住过。况且前人曾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下众生，生而平等，哪里就有人生来便理应安享富贵的呢。”苏晏宽慰父亲道。“况且苏秦曾受国君侮辱，，奋发图强，韩信受胯下之辱，封王拜相，古人宠辱不惊，爹爹让女儿自小读史书，学策论，不就是为此吗？爹爹带我们逃出囹圄，难道不是为了挽回棋局吗，又何故出此失意之语？”“是，经此一事，爹爹反倒不如你了。”苏昭抚了抚女儿的发丝，朗笑起来，“明日一早，我们便混出城去，海捕文书快的话明日早朝就会下达。”“爹爹怎么那么自信他们不会连夜追捕。”苏晏不解的问道。“宫门早已下钥了，不论是李旭还是马祺都没这个胆子深夜惊扰圣驾。”“原来如此啊。”苏晏露出一派了然的表情。
翌日一早，景都北门大开，贩夫走卒，往来之人，络绎不绝。苏昭携儿女换上布衣素服，又在脸上涂抹了些灰尘混进出城的人群中，走过城门之时，苏昭叮嘱苏瀚千万不要出声，苏晏的心也都提到嗓子眼了，走过景都城门，苏晏深深地感受到了那是她多年来呼吸到的第一口自由的空气。苏晏拉着弟弟快步向前走去，她知道，自此以后她与景都是永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