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是假千金那天,我变得温顺乖巧了》 第5章 在线阅读
怀孕满三月,胎象稳固后,我寻了个由头,说要回相府给“父母”请安,顺便去祠堂为腹中孩儿祈福。
顾归之只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多问。如今他面对我时,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巴不得我少在他眼前晃悠。
姜时宜倒是假惺惺地说了几句“姐姐小心身子”之类的场面话。
马车摇摇晃晃,再次停在了相府门口。
门房见了我,神色比上一次更加古怪,带着几分畏惧,又掺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大小姐……”他躬身,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我回来给父亲母亲请安,顺便去祠堂上柱香。”我语气平和,仿佛之前那场足以摧毁一切的变故从未发生。
管家很快迎了出来,态度恭敬却疏离:“老爷和夫人正在花厅,大小姐请随奴才来。”
依旧是那个花厅,只是这次,座上两人的神色,与上一次的冰冷厌恶截然不同。
厉相爷端着茶盏,眼神有些飘忽,不敢与我对视。
厉夫人——那个我曾唤了十几年母亲的女人,脸上堆着略显僵硬的笑,手指不安地绞着帕子。
“溪言回来了?快,快坐下。你如今有着身子,可不能累着。”她起身欲扶我。
我微微侧身,避开她的触碰,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给父亲、母亲请安。”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厉相爷放下茶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我依言在下首坐下,垂眸看着自己指尖。
“女儿今日回来,一是给二老请安,二是想去祠堂为腹中孩儿祈福,求祖宗保佑。”
“应该的,应该的。”厉夫人连忙接口,“你有这份心,是好的。王爷……他可知道你回来?”
“王爷事务繁忙,女儿未曾打扰。”我语气依旧温顺。
花厅内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气氛有些凝滞。
我端起丫鬟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并不喝。
“父亲,母亲,”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女儿近日,总是梦魇。”
两人神色微变。
“梦……梦到什么了?”厉夫人强笑着问。
“梦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在乡野田间对着我哭。”我缓缓说道,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她说……她想我。”
“哐当!”厉夫人手中的茶盏盖子滑落,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厉相爷的脸色也瞬间白了几分。
“胡……胡说什么!”厉相爷声音带着厉色,却掩不住那一丝心虚,“定是你孕期思虑过重,才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什么乡野妇人,无稽之谈!”
“是吗?”我轻轻放下茶盏,站起身,“许是女儿多想了吧。女儿先去祠堂了。”
我屈膝行礼,转身离开花厅。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只轻声道:“女儿方才入府时,似乎看到管家往书房方向去了,想必父亲还有公务要处理,女儿就不多打扰了。上完香,女儿便直接回王府了。”
说完,我径直离开。
但我并没有走向祠堂。
而是绕了一圈,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书房外侧,一个隐蔽的窗棂下。
这里,恰好能听见书房内的动静,而里面的人不易察觉。
果然,没过多久,书房里传来了压低的、却充满焦灼的对话声。
是厉相爷和厉夫人。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怎么会梦到那个村妇?”这是厉夫人的声音,带着惊慌。
“闭嘴!她怎么可能知道!”厉相爷语气烦躁,“不过是巧合罢了!”
“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归之这孩子,当初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主意?非要我们假称溪言非亲生,再派人扮作地痞去逼迫……如今看她这般模样,我……我实在不忍心……”
厉夫人的声音带着哽咽和真切的懊悔。
窗外,我抚着微隆小腹的手,猛地收紧。
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原来……如此。
不是孽种。
没有乡野村妇。
一切都是假的。
是顾归之。
是他吩咐我的“父母”,假称我非亲生!
是他,派了那些地痞流氓,断我所有后路!
是他,一手导演了这出戏,将我逼入绝境,只为让我“乖顺”地回到他身边,做一只被他完全掌控的金丝雀!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比当初在破庙里和野狗争食时,更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书房内,厉相爷的声音带着无奈和一丝埋怨。
“不忍心?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若不是你一味溺爱,把她纵得那般性子,不肯对归之低头,归之又何至于出此下策?他如今是镇北王,圣眷正浓,我们相府也要仰他鼻息!他想要一个温顺听话的王妃,我们还能驳了他的面子不成?”
“可我终究是养了她十几年……看她如今那副样子,心里头……唉!”
“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如今怀了王府的子嗣,只要她安分守己,后半生荣华富贵总是少不了她的。我们也算对得起她了!”
对得起我?
好一个对得起我!
将我所有的尊严踩碎,将我逼得如同丧家之犬,让我在绝望中亲手撕掉所有骄傲,爬回那个算计我的男人身边。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对得起我?
呵呵……
哈哈哈哈!
我死死捂住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可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
眼泪汹涌而出,却不是悲伤,而是极致的荒谬和讽刺。
顾归之。
我的好夫君。
为了磨掉我的棱角,为了让我变成你想要的温顺模样,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连我的娘家,都能成为你手中的刀。
好,很好。
这王府的富贵,这滔天的权势,你如此珍视,如此用来算计于我。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我缓缓直起身,擦干脸上的泪水。
眼底,再无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软弱。
只剩下被仇恨淬炼过的、冰冷的决绝。
既然你骗我回来。
既然你们所有人都联手将我推入这华丽的牢笼。
那这牢笼,便只能由我来做主了。
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会百倍、千倍地奉还!
我抚着肚子,那里有一个正在成长的小生命。
这是我的护身符。
也是我,未来夺取一切的,最锋利的武器。
顾归之,你等着。
我整理好微乱的鬓发和衣襟,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顺平静。
仿佛刚才那个在窗外几乎崩溃的人,从未存在过。
我悄然离开书房范围,如同我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一次,我没有再去祠堂。
那所谓的“祖宗”,不过是另一群虚伪的人。
我不再需要他们的保佑。
我的路,我自己来走。
我的仇,我自己来报。
回到王府时,已是傍晚。
顾归之竟然在我的小院里。
他负手站在院中那棵光秃秃的海棠树下,身形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孤寂。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
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
“回来了?”他语气平淡。
“是,王爷。”我微微屈膝,“劳王爷挂心。”
“相爷和夫人……可还好?”他状似无意地问道。
我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怅然又强装坚强的笑容。
“父亲母亲……身体尚好。只是……许是上次之事,心中仍有芥蒂,对女儿……不甚热络。”
我垂下眼,声音低了下去:“不过没关系,女儿如今有王爷,有腹中的孩儿,便知足了。”
我这话,半真半假。
既解释了我为何这么快回来,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被娘家“冷待”的脆弱,更能迎合他那种“看,你只能依靠我”的掌控欲。
果然,顾归之的眼神柔和了些许。
他走上前几步,似乎想碰碰我,但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
“既如此,日后便安心在府中养胎。相府……少回去也罢。”
“是,妾身听王爷的。”我温顺地应道。
他看着我低眉顺目的样子,沉默了片刻。
“晚膳用了吗?”
“还不曾。”
“那……本王陪你用些。”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并未表露,只恭敬道:“是。”
晚膳摆在我这小院的偏厅,不算丰盛,但比平日精细些。
席间,我们相对无言。
他只偶尔动几筷子,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我。
看着我小口喝汤,看着我细嚼慢咽,看着我用最标准的礼仪,做着一切。
“厉溪言。”他忽然开口。
我放下筷子,抬眼看他:“王爷有何吩咐?”
“你恨我吗?”他问得突兀,目光紧紧锁住我的眼睛。
我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惊惶和不解。
“王爷何出此言?妾身如今所有,皆是王爷所赐,感激尚且来不及,何谈怨恨?”
我眼神清澈,带着一丝被误解的委屈。
“若非王爷,妾身只怕早已饿死街头。是王爷给了妾身容身之所,给了妾身这腹中骨肉。王爷是妾身和孩儿的恩人。”
我语气真挚,仿佛字字发自肺腑。
顾归之盯着我,像是要透过我这副温顺的皮囊,看到内里真实的想法。
可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看到的,只有一片被他亲手塑造出来的、完美的“顺从”。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烦躁地移开了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