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尺深红》 第6章 万石崖畔 在线阅读
圣心妇产医院的新生儿室里，晚上有两名值班护士，这两名护士负责六个新生儿的夜间护理，而这些新生儿的母亲，都住在附近的病房里，从孩子诞生到出院的这一周左右时间，白天婴儿会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而到了夜晚，为了让母亲们更好地休息充分睡眠。婴儿夜间的护理由护士来完成。
二楼的新生儿室的外面那条长长的走廊，亮着橘黄色柔和的灯光。卢琴先把方忆雯领到了二楼的一个拐角处，那里是整层楼房的一个死角，除非专门走到跟前，否则是根本看不到那后面站着的方忆雯，随后卢琴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二楼消防栓的跟前。
只要按下这消防栓正面的红色按钮，整栋楼的火警警报就会马上响起。卢琴看了看左右没人。她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颤抖的几乎无法自控的右手心中默念着：“老天爷！饶恕我吧！”
卢琴闭着眼一狠心，用手使劲地按了下去，一瞬间，刺耳的警报能铃声响彻了整个大楼。
卢琴从红色按钮上抽回了右手，马上躲进了旁边一个厕所的门后。她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她浑身像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着。好像就连呼吸也变得沉重和困难。仅仅几秒钟之后，就听到新生儿室的门打开了。两个护士吵吵嚷嚷跑了出去。
卢琴估计这些年轻的护士，可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隐隐约约听到了两个护士的对话：“快！你去医生办公室，我去查看火情。”“明白了，马上去！”
而站在拐角处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这一刻的方忆雯看着两个护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她紧紧抱着孩子快步走进了新生儿室。推开门的一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宽敞的新生儿室里面，有六张小巧轻便的白色婴儿小床。几个孩子好像只有一两个被刚才刺耳的警报声惊醒，但也只是吭哧吭哧哼哼唧唧哭了两声又睡去了，而其他的几个婴儿，好像刚才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打扰，还在香甜地睡梦当中。
他们从婴儿服到外面盖的小被单，全市医院统一配置的纯白色。这个细节卢琴已经和她交代过了。所以方忆雯早有准备，给自己的女儿也穿上了同样的衣服。
婴儿室里漆黑一片。唯有一盏小夜灯发出幽蓝的光芒，方忆雯按捺住狂跳的心，开始凑近了这六张婴儿床，去寻找他们床头的标签。标签都不大，精致地贴在床头的正中间。她开始一个一个仔细地辨认。
李欣怡，崔小磊……不对，再继续找下去，终于在最后一张婴儿床上，方忆雯看到了写着“黄楚婷”的名牌！
找到了，方忆雯头一阵狂喜，她完全来不及看一眼这个正躺在婴儿床上熟睡的孩子的面孔，就从怀里赶忙把自己的女儿轻轻地放到了小床上。两个新生儿放在一起，她端详了一两秒钟，果然如同双胞胎一样，根本分不出彼此，就连头发的多少都很像。
她抱起了那个陌生的黄楚婷，又替自己的女儿掖好了被角，方忆雯用手再一次轻轻抚摸着女儿那张白皙可爱的脸庞。心里说道：宝贝儿，你一定会幸福的！只有你才有资格在黄家长大成人，只有你才有这个权利！有个新的妈妈会照顾你，陪伴你，听你卢琴阿姨说，她是个好人……
方忆雯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她抱起了黄楚婷飞快地离开了新生儿室，按照刚才来的路，回到了安全出口的门外，卢琴已经在门外等候了，方忆雯把孩子包裹好了以后搂在了怀中。
“卢嫂，一切都妥了！打个车，赶紧回去吧！”
卢琴低垂着头，默默地点了两下：“这附近好打车，先替你打一辆。我一个人怎么都好说。”
方忆雯钻进了出租车里，她隔着车窗相卢琴挥了挥手。很快，车子就消失在风雨当中不见了踪影。
方忆雯坐在后座上，定了定神。她早就想好了一个新的目的地：“师傅，去万石崖。”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谢顶的中年胖男人，长得慈眉善目笑眼盈盈。当他听到方忆雯说出的这个目的地，不由得愣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让后座的乘客觉察出他这一丝的诧异。
万石崖是这附近一处著名的风景地。每年夏天吸引了不少观光游客。这里除了沙滩和宽广的大海还有陡峭的悬崖。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汹涌的雨水从悬崖上咆哮而下，一定滔滔不绝一泻千里。而这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司机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但无论如何，这都属于乘客的私事，他无权过问，风雨中的午夜时分，出租车终于开到了万石崖。
方忆雯下车以后。司机久久盯着她的背影，看她向海边走去。司机心里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决定坐在车里耐心地等一会儿。
如果是一名普通的乘客。她一定不会抱着一个婴儿在这万石崖住一晚，估计过不了多久还会回到沿海公路上寻找出租车。
方忆雯下车以后头也不回地向海边走去。她艰难地爬到了一处高高的崖石之上，刚刚向下一望，她的腿就一阵发软。岩石下的海水，波浪一个连着一个向岸边涌来，有的升上来像一座座滚滚而动的小山，有的撞上海边的礁石，溅起好几米高的浪花，发出了哗哗的声音。这雄浑而苍茫感觉让方忆雯下了决心。她从雨衣里抱出了黄楚婷，狠了狠心两只手高高地把孩子举过了头顶，突然，从她温暖的怀抱中被冷风冷雨一吹一打。婴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方忆雯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哭泣，高高举起的双手停在了半空。她闭上了眼睛两个手臂开始用力。其实并无需用那么大的力气，只需要轻轻一抛。这个小生命就会化作一团泡沫永远地安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