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我按照规矩起身，为萧绎更衣洗漱。他全程都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任由我摆布，那双深邃的眼眸始终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探究的审视。
“王爷今日要入宫请安？”我一边为他整理衣领，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为他扣上最后一颗玉扣。
“今日宫中，怕是会很热闹。”
萧绎抬起眼，看着镜中的我：“哦？王妃何出此言？”
“没什么。”我垂下眼帘，“只是女子无端的直觉罢了。”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在我为他整理好一切，准备推他出门时，忽然开口：“今日，顾燕辞也会带着他的新妇入宫谢恩。”
我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
上一世，就是今天，在宫中谢恩的家宴上，柳如烟凭借一曲惊鸿舞，博得了太后和皇上的欢心，被破格封为三品诰命，风头无两。
而我，作为顾燕辞的正妻，却因为不善歌舞，被太后嫌弃木讷无趣，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顾燕辞非但没有为我说一句话，反而在回家后，指责我让他丢了脸面。
那一幕，我至死都记得。
“王妃似乎……有些紧张？”萧绎的声音将我从冰冷的回忆中拉回。
我回过神，对上他探究的视线，缓缓摇头：“让王爷见笑了。只是想到要面见天颜，有些……情怯。”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戳穿我的谎言，只是说了一句：“跟在本王身边即可。”
马车平稳地驶向皇宫，我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下，不自觉地收紧。
柳如烟，这一世，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能一舞倾城。
到了宫门口，下了马车，便有内侍推着早就备好的另一架更为华丽的轮椅过来。萧绎换乘之后，由我推着，缓缓向举办家宴的德馨殿走去。
还未到殿前，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娇笑声。
“燕辞哥哥，你看这宫里的牡丹开得多好，比我们府上的还要娇艳呢。”
是柳如烟。
我抬起头，果然看到不远处的回廊下，顾燕辞正陪着柳如烟赏花。两人衣着光鲜，男才女貌，看起来确实是一对璧人。
顾燕辞也看到了我们，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
而柳如烟，则是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眼眶又红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怯生生地躲到了顾燕辞的身后。
“参见九王爷，九王妃。”顾燕辞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来，躬身行礼。
“顾将军免礼。”萧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顾燕辞直起身，目光却越过萧绎，直直地看向我，带着一丝质问：“沈清辞，你……”
“放肆！”我冷声打断他，“顾将军，注意你的言辞。本王妃的闺名，也是你能叫的？”
顾燕辞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身后的柳如烟适时地走上前来，柔柔弱弱地开口：“姐姐息怒，燕辞哥哥只是一时情急，他没有恶意的。他只是……只是太担心姐姐了。”
她又来了。
这副永远为别人着想的圣母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我懒得与她废话，直接转向萧绎：“王爷，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吧，莫让父皇和母后久等。”
“嗯。”萧绎点了点头，示意我推他进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顾燕辞和柳如烟一眼，仿佛他们只是两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这种彻底的无视，远比任何斥责都更让顾燕辞感到难堪。
我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将我的背影烧穿。
进入德馨殿，皇上和皇后已经高坐其上，太子和太子妃，以及其他几位皇子公主也已到齐。
我们上前行礼请安，皇上勉励了几句，又对萧绎的身体表示了关切，便让我们落座。
我们的位置，正对着太子萧承。
他看着萧绎，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幸灾乐祸。而萧绎，则始终垂着眼，一副逆来顺受的温顺模样。
若不是昨夜那番对话，我恐怕也会被他这副样子骗过去。
很快，顾燕辞和柳如烟也走了进来。
两人跪地谢恩，皇上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他们也入席了。柳如烟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女眷的末席，离我隔了老远。
她似乎有些不甘，频频朝顾燕辞投去委屈的目光。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皇后忽然笑着开口：“听闻顾将军的新妇才情出众，尤其擅长歌舞，不如今日就为大家献上一舞，也算为陛下和太后助助兴？”
来了。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柳如烟立刻起身，羞涩又期待地看了一眼上首的皇上和太后，又看了一眼顾燕辞，才柔声应道：“臣妇献丑了。”
顾燕辞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他看向我的方向，带着一丝挑衅。
仿佛在说，沈清辞，看到了吗？这才是能为我增光添彩的女人。
我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将杯沿送到唇边，挡住了那一抹讥讽的弧度。
丝竹声起，柳如烟脱下外衫，露出一身水蓝色的舞衣，身姿轻盈地滑入场中。
她跳的，正是那曲让她一举成名的《惊鸿舞》。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跳得极美。身段柔软，舞姿翩跹，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美感，引得众人阵阵喝彩。
顾燕辞的腰杆挺得笔直，满脸的与有荣焉。
太子也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属下的女人很是赞赏。
一曲舞毕，柳如烟盈盈拜倒，娇喘微微。
“好！跳得好！”皇上抚掌大笑，“赏！”
太后也笑得合不拢嘴：“真是个灵巧通透的丫头，哀家看着就喜欢。顾爱卿，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谢陛下，谢太后夸奖。”顾燕辞起身，与柳如烟一同谢恩，脸上是掩不住的春风得意。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父皇，母后。”
是萧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他依旧坐在轮椅上，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儿臣的王妃，昨日新婚，今日便早起为儿臣梳洗，一路劳顿。如今见了这等赏心悦目的舞蹈，怕是也有些技痒。”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笑意。
“清辞，你不是一直说，想为父皇母后献上一曲吗？”
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我完全没有准备啊！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柳如烟身上，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有惊讶，有好奇，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谁不知道，尚书府的嫡女沈清辞，从小饱读诗书，于女红管家上是一把好手，唯独对这歌舞一道，一窍不通。
顾燕辞的脸上更是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柳如烟也直起身子，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沈清辞，我看你今日如何收场！
我感觉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
萧绎这个男人，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明知道我不善歌舞，为何要突然将我推出来？
难道他不是想帮我，而是想和我一起，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