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泊鸣琴之信》 第5章 在线阅读
自从宋江杀人逃亡后,整县城的人上至衙门吏员土兵下至街头摊贩茶坊酒保,没有一个给他张文远好脸色过,一夜之间,他成了「勾搭友妻的通奸犯」、「重色轻友的不义徒」,大有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之危。
而其中对他表现出最直接敌意的就是眼前这个步兵都头雷横。雷都头本是县城中一个杀牛放赌债的泼皮,只因膂力和弹跳力惊人,又花了不少钱上下打点,才当上了本县步兵都头,经常和宋江那厮吃吃喝喝混在一处,通过缉捕狱讼暗中得了不少好处。
从房檐的瓦槽处偶尔滴下来几点晶亮的雨滴,溅在甬道的石板上,长年雨水的击打,石板上挨次形成了两排指头深浅的小坑,一直延伸到仪门门口。
由于甬道上方的天空被两边的屋檐切成了一块长方形,日光很难照到石板上,因此石板两侧沾满了绿油油的苍苔,显得很湿滑。上月有个告状的老头就在这儿摔了一跤,状没有告成,却在家里躺了一个月。
仪门紧闭,住在里面的知县及其他吏员们还没有起床。
张文远索性在冰凉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头枕在门板上,仰望暗黑又微微发白的天空。
几颗疏星在纱状流云中穿梭,一隐一现,仿佛是几双秀美的眼睛正在眨着。
张文远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痛苦。惜惜的脸上不是就长了一双明亮的星眸吗?当那双星眸对着你忽闪的时候,能把你整个人儿给吸进去。
他现在最想搞清楚的是:自己和宋江是两类人,一向不睦,为何那天他主动把自己带到了惜惜的家里去吃酒?难道是黑三故意撮合惜惜和自己?他这样做为了什么?
大家都在传他张文远和惜惜通奸,其实从头到尾,两人除了眼神传情外,都恪守着男女礼仪。只有一次,惜惜和他握了下手,顺便塞给了他一块玉石兔子,他离开她家时,回头望去,她正站在楼上看着自己,却是泪流满面,她竟然哭得如此伤心,仿佛是诀别,又好像是发泄内心的郁闷。她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文远将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玉兔紧紧地捏在掌心里,满脑海是惜惜哭泣的画面,不知不觉,他自己的眼角也湿润了。
咣当,门闩被拉开,厚重的仪门嘎地开了,张文远一个倒栽滚了进去,正撞在门子朱大爷的大腿上。
朱大爷哎哟惊叫一声,随即认出是张文远,不禁又呵呵大笑,「张押司,又出去晃了一夜?你在内衙的住处都快发霉了。」
张文远这种后司贴书在县衙都是有房间住宿的,只不过他嫌住在内衙太过拘谨,于是经常回自己城西门那座祖宅去歇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