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江放排人》 第1章 在线阅读
祭河神是排帮的头等大事,一般在开春之前一直到破冰开河道持续一月有余,祭河除了有连着一个月的戏班来唱戏,对放排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在祭河神的时候正好是水老鸹开春的觅食时间,吃“水场子”饭的人都想在这时候找一只水老鸹作为自己这放排路上的伴侣,因为在排帮里流传着一句话,得到了水老鸹认可后生是注定吃头棹这碗饭的。
水老鸹不会迁徙而是在松花江的非冻段进行越冬,一开春,水老鸹也是饥肠辘辘,这时候放排人就会将预备好的鱼虾放到河边人也在此等待吸引水老鸹,一连二十多天只有佼佼者才能获得水老鸹的青睐。
我听爷爷讲,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参加祭河神,仅仅第一天就与一只老鸹看对了眼,那只老鸹身上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着爷爷的目光,爷爷在鸟群里一眼就觉得这只老鸹跟别的不一样,而那老鸹在见到爷爷后直接飞到爷爷身前的鱼篓中直接在岸边就吃了起来,对爷爷丝毫没有防备。
据爷爷讲,当天晚上爷爷回家就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梦到了一个白发老翁,白发老翁就站在江边对着爷爷笑了笑,爷爷感觉奇怪刚想靠近来看看,只见白发老翁直接投入河中,忽然河中飞来了一群水老鸹,爷爷忽然梦中惊醒。他说这是祖师爷显灵了,这是谢老鸹化身的水老鸹来助他来了。
我小时候在爷爷家里住的时候见过那只水老鸹,爷爷和父亲对这只老鸹十分的尊重,不仅好吃好喝的供着,而且对这老鸹一口一个“谢爷”的叫着,令那时的我十分不解。
但是,后来爷爷给我讲过他放排时的所发生的大事,我才明白这声“谢爷”的其中含义.......
爷爷二十五那年,因为身边跟着水老鸹这在放排人里注定是要当头棹的,所以爷爷就跟着我们当地排帮有名的老把头当学徒,去学习当头棹的技法和本事。
老把头大号赵德茂,五十多岁,一米七的个头,破旧的小毡帽下两个小眼炯炯有神,家中排行老七,所以行内都尊一声赵七爷。
排帮从不在排上运送货物,这是排帮多少年的规矩,路上的水匪和胡子从不劫排帮人,因为放排本身就是把头别再裤腰带上谋生的活计,而且放排人最值钱就是江上的浮木,土匪就算是劫了最后散了排就竹篮打水了。
据我爷爷讲,排帮也曾遇到过胡子,胡子应该是些生瓜蛋子不懂得规矩,最后的结局十分的悲惨,那伙胡子坏了规矩,最终无一幸免,连几岁的孩子都被排帮的人给灭了口。
我不禁感叹排帮行事残忍时,爷爷告诉我,一行有一行的规矩,黑有黑的规矩,白有白的规矩,排帮也有排帮的规矩,规矩不立住以后就都没了规矩,这就是江湖。
爷爷第一次出排就赶上了放排人最忌讳的一件事:放夜排。
这件事发生在江上有名的险隘—阎王笑。
“行江过此道,逗得阎王笑”
这句话就是说过江要走到这里,阎王都笑你嫌命长,整个河道在此地犹如一个葫芦般慢慢的缩小,两侧的山岩犹如被巨斧劈开一般由上到下十分的平整。河流极为湍急,被放排人视为第一险地,稍有不慎便会排毁人亡。
因为爷爷等人在走到阎王笑前边隘口的时候忽然天降大雨,江面上笼罩着一层雾气,能见度极低;老把头艺高人胆大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带领着排队在江上行走的还算平稳,由于天色较阴沉所以天黑的时间比往常要早,老把头便吩咐后边的帮棹和尾棹,今天早点下锚固排休息,明天再赶路。
本要停顿休息时,忽然狂风大作吹散了雾气,老把头定睛一看,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据爷爷说,当时他们本来距离着阎王笑还有些距离,但是江上起大雾,能见度极低,等雾气散尽的时候他们发现竟然已经到了阎王笑,周围无法停排,只能硬着头皮过江。
老把头看了看四周峻峭的山峰冷汗直流,他清晰的感觉到木排下的水流明显的湍急了起来,老把头当头棹二十来年也是第一次面对放夜排,而且是在阎王笑这等险地。
队伍一行人除了爷爷是生瓜蛋子外,其他的都算是老手了,整个队伍的气氛瞬时间也变得凝重起来,老把头挽起裤腿对着身后的队伍大声呼喊起来
“弟兄们,打起十分的精神头,今晚没处停了,咱们要连夜过了这阎王笑,险关险隘我见过不少,但是这夜排我也是头一次,兄弟们看看排扎的紧不紧,一会要是松了排,老少爷们们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老把头说完,爷爷赶紧和后边的几人又加固了一遍木排,爷爷的水老鸹是一直跟在爷爷身边的;这一路上除了偶尔进水抓两条鱼虾剩下时间就在排上瞌睡。此时,当爷爷再看那老鸹的时候,爷爷却感觉到了有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