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魂觉醒》 第1章 在线阅读
卯时一刻，杜家村东头的第一声鸡鸣还未响起，七月的晨雾已悄然漫过青石板路，顺着桃娘卧房窗棂的缝隙渗了进来。那雾气里裹挟着药香——是杜荷昨夜给娘亲熬的止嗽散残留在灶台上的气息，此刻混着露水的湿气，在房间里凝成一层薄纱。 「娘？」九岁的杜荷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声音里带着睡意和担忧，「您又咳得厉害了吗？」杜荷心想：要是爹在，娘就不会这样了。里屋传来桃娘虚弱的声音：「荷儿……把药囊……咳咳……取下来……」杜荷踮起脚尖取下房梁上的药囊，去年重阳采的紫菀草在囊中窸窣作响。她一边走向灶间一边自言自语：「这药草怎么比上月少了许多……得找个时间再去采些……」
灶间的火塘还留着昨夜的火种。杜荷小心地拨开灰烬，添了两根松枝。火苗噼啪一声窜起来，映得她稚嫩的脸庞忽明忽暗。九岁的少女动作娴熟地将药草倒入陶罐，又舀了一瓢井水。水面晃动的倒影里，她看见自己眼袋浮肿得厉害——自从父亲带着哥哥进京赶考，这大半个月来，她几乎没有一夜安睡。她把上个月采的几株草药从囊中取出，掰断，放进陶钵。 「新熬的止嗽散……」晨雾中，她看见母亲正将一截褪色的红绳往那个从不离身的褐色布包上缠。那布包的边角绣着一对精致的双头燕，左翅的金线已经脱了半寸，露出底下暗褐色的污渍——杜荷五岁那年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布包时，就闻出那是血的味道。 「啪！」一声脆响从灶间传来。杜荷慌忙转身，看见陶罐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缝，滚烫的药汁正顺着裂缝渗出，在灶台上积成一小滩琥珀色的水洼。她急忙去扶，却不料手背被溅出的药汁烫了个正着。铜钱大的水泡立刻鼓了起来，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这场景莫名让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燕家医悟》上的插图——被烙铁灼伤的皮肤也是这样鼓起透明的水膜。杜荷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伤处，尝到了一丝苦涩的药味，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铁锈味。 里屋又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杜荷顾不得手上的烫伤，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娘！」她看见母亲正将一块染血的帕子往枕头底下塞，「您又咳血了？」
桃娘勉强笑了笑：「没事...老毛病了...荷儿，把窗边的止嗽膏拿来。」杜荷取来止嗽膏，那是爹上京城前留下的应急用的。桃娘刚接过止嗽膏，眼尖的杜荷注意到母亲手腕上那道陈年旧疤，蜿蜒如蛇，一直隐入袖中不见尽头。她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父亲在厢房里配这止嗽膏时，曾往其中掺过青灰色的骨粉。那晚的白玉药杵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而父亲的眼神比月光还要冷。杜荷不由开口问：「娘，这个疤......是怎么来的？」桃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小时候...不小心烫的......」杜荷看到娘要逃避这个话题，也不再追问。 服侍好娘用药，杜荷去村边挑水。井台边的梧桐叶滴下第七滴露水时，杜荷遇见了梅霜。这个不到二十岁就守寡的女子眼窝深陷，鬓发散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至少二十岁。她三岁半的儿子天宝怯生生地拽着母亲的衣角，脖颈上挂着的半块玉锁在晨雾中泛着幽蓝的光——那绝不是猎户家该有的物件。当杜荷递出半块粗粮饼时，梅霜的袖中飘落一片枯叶，叶脉间隐约可见朱砂绘制的符咒。
「梅姐姐，」杜荷递出半块粗粮饼，「给天宝吃吧。」梅霜后退一步，声音颤抖：「不……不用了……我们……」「拿着吧，」杜荷坚持道，「天宝看起来饿坏了。」梅霜这才接过饼，低声说：「谢谢大妹子……」她慌乱地四下张望，「你快走吧，别让人看见你和我说话……」说完，梅霜一把抱起天宝急匆匆离去。杜荷看着梅霜的背影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村里的猎户少年猎户手拎三只野鸡，胸前用一块破布裹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牛二走到井台边，顺手接过杜荷的水桶，往井里一放一甩又拉起，又问：「你娘好些了么？」「我娘还是老样子」杜荷点点头，「牛二哥，你胸前是啥？」牛二压低声音：「你爹送我的书。我上山打猎累的时候拿出来看看。」杜荷心头一震：我爹的书？怎么会在你身上。但杜荷压住了好奇，没有多问。牛二帮忙把水挑回杜荷家，本想和桃娘打招呼，桃娘吃了止嗽膏睡过去了，牛二留下一只野鸡便回家。
杜荷处理了野鸡，熬了鸡粥后便到院子里学哥哥杜泽教的燕家招。 在重复第 138 编的时候，她听到了桃娘的的呼唤声。杜荷赶忙擦汗，洗了手，舀粥，端给桃娘。桃娘刚拿起了勺子，肘部一酸，勺子落地。杜荷弯腰去捡的瞬间，瞥见床底暗格露出一角羊皮。她趁母亲不注意悄悄抽出来，发现上面用靛青绘着飞燕衔枝图——诡异的是，这图案与孙大娘上月送来的绣样竟有八分相似。窗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啼叫，杜荷猛然想起昨夜替母亲煎药时，曾看见孙大翻墙而过的黑影，那身形轻飘飘的，就像一片落叶。 当杜荷重新直起身子时，发现母亲正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盯着她。桃娘的眼中有某种东西在闪烁，既像是恐惧，又像是……期待？ 「荷儿，」桃娘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孙大娘家后院的枯井绝不能靠近。」
杜荷正想追问，远处突然传来梅婆尖利的咒骂声：「丧门星！克死我儿子还不够，还要祸害全村！」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响，天宝的哭声刺破了晨雾。杜荷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怀中那片羊皮，指尖传来异样的温热，仿佛那上面的飞燕正在苏醒。燕影沉沙 杜荷等桃娘喝完粥，休息了一会，重新躺下。她端起空碗间又悄无声息把羊皮纸放回暗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