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 第8章 女儿心思 在线阅读
竖日，有丫鬟告诉我，宫里的宫女来了，指明要见我。
当时我正在练习荒废许久的双剑，听闻这个消息，我随手一握，单手挽了一个剑花，青光流转，剑入了鞘。看得那小丫头一愣一愣的。
“小姐，那双剑好漂亮！有名字吗？”
“这剑，是外公送给我的，名唤【碧霜】。”我将剑放入剑架上，随手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汗。
“是那小公主的宫女吗？”
“小姐莫不是会读心？正是文曦公主！”
呵…不难猜，这宫中，除了她又有谁会找我？
我让丫鬟先去告诉那宫女我在换衣服，打发她走后，我将身上练武短打小衫褪下，那小公主曾看见我穿这件短打，差点没昏过去，令我今后见她定要换上最美的衣服。我思考了下，最终换上了迟暮为我新定做的缃色罗裙。
至今还能回想起迟暮他拿着一打布样，挨个在我身上比划的认真模样，他说这种浅黄色的云纹最衬我的肤色。
我已经…快三日没有看见他了。
随便在头上挽了一个白玉簪子，揣着文曦公主赏的进宫牌子，我便坐着马车随着宫女进宫了。
文曦公主不亏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嫡长女，居住的宫殿堪比太子陵黎的东宫。十曲回廊，亭台水榭，汉白玉的围栏环抱着从宫外运河引进的活水。就不必说她的宫殿有多么奢靡辉煌了。沿途看着水中一月而起的朱红锦鲤，我挥挥手，表示已经习惯了。
“你怎么才来，本公主等你好久！”
“燕红绡参见公主殿下。”
“你与我行什么礼！”陵芷围着我左看看，右瞅瞅，笑道：“今日选的服饰怎地这样厉害？想必不是你搭的罢…？”
“对了，这身衣服，是迟暮选裁的。”
“我说嘛，原来是迟大公子的手笔，你怎么能搭出这种配色！咦？这头上的簪子好俗气，他怎么会让你这样出门？”
“额…公主，这是我配的。”
见陵芷一脸嫌弃样，我其实挺绝望的，自小散养在漠北，身边都是些糙汉子，外公除了在武学兵法造诣上独领风骚，其他一问三不知，这让我去如何学习那女儿家的搭配？
总不能日后就靠着阿暮过活罢？！当我狠下心决定要学习的时候陵芷拍打着我的手，疑惑地问：
“你怎么了？本宫叫你也不回话，魔怔了？”
“公主殿下，我在认真反思。”
“想学习以早日取得迟大公子欢心了？”
“公主殿下的心思真是…七窍玲珑。”
“哼，那是自然。”
看着陵芷傲娇的模样，我不禁笑了，真是个小孩子。
“对了，本宫教你红妆女工，你也要回报本宫些什么才行。”
“公主殿下身居高位，想要些什么宝贝得不到，还需要我做什么？”
只见这小公主黑亮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双手一拍说道：“本宫要你教会我那个将锦帕变得来无影，去无踪的那个玩意儿！”
“？？？”我懵住了。
陵芷看我似乎不懂她的意思，急的用手比划几下。
“就是那个，手一晃，凌空就变出一张锦帕。”
经陵芷这么一说我才回想起这么件事，上个月迟暮带我入宫议事。这皇宫什么都好，就是地儿太大。我因贪赏御花园的百花会，跟丢了迟暮，本想着四处乱撞碰一碰运气，可没想到眼前除了树就是花。正想着找个明白人问问，突然就看见一个小孩子蹲在合欢树根底下哭，小小的一团儿可怜极了，我为了哄他变了个小戏法，想必那时被这小公主看着了罢。
想到这我又被陵芷逗笑一次，锦衣玉食的公主，竟然对民间变戏法有了兴趣。
“你笑什么！还不是因为皇宫每次请的戏班子唱来唱去就那么几出，都一个样儿，无聊极了。你还会别的戏法吗？多教一些，到时本宫要让那帮世子郡主们羡慕死。”
说罢陵芷看了看四周，又低声跟我说：“等本宫也像你似的运用自如，就去找枫表哥表演他给看，有了这新鲜玩意儿，看他还说不说我是个无趣的小丫头了。”
陵芷将我拉进她的寝殿，于是这一整天我都在“帕子飞来飞去”与针线活儿中度过。渐渐天黑了，公主也乏了，我又被一顶轿子送出宫去。
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十个破了八个，我想了想，明天还是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能躲过一时算一时罢。
我从迟府的侧门回到我的院子，刚想唤莲儿帮我备些热水，就看见树底下立着一个人影。
我汗毛都立起来了，那高大的背影横竖不像莲儿那小妮子，我这小院莫不是遭了哪个未沉冤昭雪的鬼魂？等再定睛一看，与迟大公子有些相似。
眼瞧着那修长的身影转过来，我还一口气没缓过来，只想着还不如冤魂呢，好歹我还能用碧霜劈了它，而相府的迟大公子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迟暮站在那颗海棠树下，定睛望着我。
老天一向最爱耍人，我的脑袋像灌满了浆糊一般，混混沌沌的，不知该怎样面对他那一双能够看穿人内心的双眸。
只见他似乎是被我呆头呆脑的样子吓住了，快步走到我跟前，轻抚了我额前的碎发，说道：“丫头，丢魂了？”
看到我未搭理他，又叹了口气道：“我有那么吓人么？”
“我不是来跟你秋后算账的。”半晌，他又说道：“布庄将要去参加秋猎的衣裳做好了，我又给你备了些狩猎要用的东西，就放在厢房里，你看看还需要些什么，让丫鬟告诉我。”
我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会比时间更磨练人，然而我今天算认识到了。
那是只属于迟暮的，那温柔又细致的关爱。我想终有一日，自己会溺死在他这片以温柔为名的海里。
我嘴唇颤抖了一下，飘忽不定的眼神最终打败了他。
“我先回去了。”
“等、等下！”我一个激灵，终于回魂了。
“我错了。”小心翼翼。“我不该与迟枫走的那么近。”
“阿暮，我爱的是你。还有，我昨日见过昭仁姨母了。”我揽住迟暮的双肩，多年被病痛折磨的身体略显单薄。
迟暮神色终于变了，他张开双臂，伸手抱住了我。淡漠道：“你找母亲做什么。”
“多年不见，总要亲近一番啊，长公主也算看着我长大了。”我将头靠在迟暮消瘦的肩膀上。“我和姨母说明了我的想法。阿暮，我要嫁给你。”
明显感到迟暮呼吸一窒，只见他迅速放开我的身体，声音明显一紧：“阿绡，你是认真的？”
“难道我骗你玩不成。”我佯装怒意道。
“不、我….我只是，太开心了。”迟暮慢慢上前，温柔地捧起我的脸庞。
“红绡，我心悦你，我不想你受到伤害。我的父亲本就是顽固守旧之派，若是让他看见阿枫的举动，怕是会打断他的腿，之后再到皇帝陛下面前参丞相大人一本。”
我听着这话，心里便不是滋味起来。我与父亲纵使亲情再淡，也终究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毕竟是嫡长女，丞相府一旦出事，我也将一起坠入地狱。
“我知道，在皇帝未赐婚之前，我不会再见他。”我握着迟暮微凉的手掌。
“自从认识到我心中所爱，我便不止一次想过——”迟暮望着我，一双眸子情深似海。
我不止一次地想，我要是有一副健康的身子还有多好。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去看潮生潮落，看漠北孤烟，一起共赏这山河风光。”
“我会努力治病，为自己再争取多几年，多陪着你。”
“红绡，我爱你。”
眼前一片模糊，有冰凉的东西从脸上划过。
我曾发过誓言，自幼时皇帝将我与兄长发配边疆之时，我便不为儿女情长之事扰乱心绪。
可今日，我破誓了。
“傻丫头，怎地哭了？”冰凉的手指轻抚我的眼角。
“你不是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女儿也应如此吗？乖，不要哭了。”
我刚想答应他，顺便劝他几句，却看到迟暮他缓慢却带着一份强硬地附身探下来，薄薄的唇贴了上来。
我刚清醒的脑子又混沌起来，脑中只想着，这人的唇和他的手一样清冷。
这个轻柔的吻只停留几息时间，没有惊心动魄，也没有抵死缠绵。
仿佛心尖儿被羽毛轻划了一般，痒痒的紧。
“这是我的聘礼，请笑纳。”
这一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瞪着一双眼珠子，回想着迟暮临走时那满脸得逞的笑容，竟产生出那人是被假扮了错觉。
居然这麽容易就把自己的终身托付出去了，我用被子蒙住透着红晕的脸，轻轻笑了。
天亮时，莲儿推开门，打着哈欠走了进来，扭看我瞪着一双青眼盯着她，差点摔了手中的水盆。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莲儿小心翼翼地靠近，好似生怕我突然撕开美人皮将她吞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