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 番位文学网 > 檀香扇 > 檀香扇免费阅读无弹窗第8章一年的约定我等你

檀香扇免费阅读无弹窗第8章一年的约定我等你

时间:2021-05-18 18:36:57作者:长空皓月

作者长空皓月的这部叫做《檀香扇》的小说很有自己的特色,剧情紧凑,每一个章节之间自然过渡,不会有拖沓的感觉,主角袁娇娇韩璋的人设立得住,第8章一年的约定我等你内容是:“别怕,跟着你婶你叔就行!”王婶一语定乾坤的道。麻利的将家里成色新一点的衣物......

檀香扇

推荐指数:10分

《檀香扇》在线阅读

《檀香扇》 第8章 一年的约定,我等你 在线阅读

“别怕,跟着你婶你叔就行!”王婶一语定乾坤的道。麻利的将家里成色新一点的衣物被褥等都包了,另外又抄了两把切菜刀塞到包袱里,叫袁娇娇背着。三个人急匆匆的便出了院子。

王叔背着两个大包袱正等在院里,四个人会齐了忙忙的就跑将起来。

结果。

王婶将他们领到了桐溪对岸的山凹里……

实际上,人在遇到乱兵之类的意外情况时,脑子往往是混乱的,性命攸关,又因从来没遇到过而不知道怎么躲避,所以袁娇娇觉得王婶也是没有事先计划,只是临时起意将大家带到了这山窝里。

在街上的时候,满眼都是乱窜的人流,许多面目凶恶的兵士在驱赶人群,不远处还传来阵阵厮杀声,一路走来心惊胆战,躲到山凹里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湿透了。

王婶挑了一个山洞,就在上次袁娇娇和韩璋捞小虾的溪涧旁边。

寒冬的山林布满白雪,小溪冻结,林木萧瑟,如果没有山洞还真藏不住人。

因为王婶的带头,一行陆陆续续的跑了几十人到这山里,一个不大的山洞全都塞满了,大家冷哈哈的蹲着,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去听街上的厮杀声。

袁娇娇和彩凤的鞋子踏到了血迹,在山路上留下了一行清晰的血脚印子,大家在洞里窝了一会儿才想起雪地上有脚印这回事,于是纷纷争论该谁去把脚印子扫了。

山洞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残,看来看去只有王叔还算正当年,于是除王婶四人之外,其余人等纷纷举荐王叔去。

王婶压低嗓门将洞里的人骂了个底朝天,王叔却执意要去扫脚印子,最后一个给他望风,王叔果然去把山路上的脚印子用树枝扫了……

安全的去安全的回来,根本没有兵到桐溪这里来,都是镇上打仗呢。

这次逃难缺少经验,一洞的人没有一个想着带食物出来的,于是大家从清早一直饿到黄昏,黄昏时分又下起了雪,众人怕被发现,连出声说话也不敢。

好容易挨到天黑,听得外面静了这才商量着出来。

站在山坡上一望,镇上几处起火,大多数人家都黑着灯,有几家点了烛火的,只是不知道房里的人是兵还是家主。

几个人又冷又饿,一些熬不住的,决定回镇上碰碰运气。

袁娇娇也觉得,即使是打仗了,只要不是他国犯境,也不至于烧杀掳掠,那兵士一般不会杀平头百姓的。

但王婶和王叔不是这样的看法。王婶说:“老弱病残也就罢了,逢着兵第一怕的就是你们这些年轻姑娘,给他们抓了去可怎么办,到时候求谁中用呐。”所以还是不敢回镇上。

最后还是王叔悄回了一趟家,发现得胜的一方兵丁都在镇中的街上安营扎寨,镇上的房舍烧毁了十几家,幸而王家和袁娇娇的院子没被烧,看起来还算安全,这才来接王婶彩凤等。

于是一行人悄悄的回去,沿途见了不少败兵的尸首,断壁残垣,惨不忍睹,进了家门,家里的锅碗瓢盆好些被砸坏的,吃食也少了不少,门也坏了,幸在被褥房子还在,袁娇娇没敢回自己家,在彩凤家四个人捂着一床被子坐了一晚上,灯也不敢点。

到了第二日,便知道镇上的人跑了一半,也有些误伤了性命的,打进来的这支兵是什么张将军率领的,说什么要反当今圣上这个暴君。

兵啊官的事儿老百姓不懂,张婶张罗着做了一锅干饭一家人吃,又把剩下的揣在包袱里,随时准备再逃难。

这个张将军看起来是个严谨的,占下武原镇的第二日一早就骑马带兵巡视了一番,据说点了某家的两个姑娘去营中陪酒,看着甚喜欢,要带回府中做妾。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镇上有女儿的又跑了好几家。

此时彩凤开始懊恼没听张玦的话早搬家,王婶骂王虎没良心,这个时节去当什么兵?家里老的老弱的弱,只有他一个顶用的还跑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了一场,看看彩凤和袁娇娇,还是不能留下,还得跑。

于是又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趁着镇上的兵大部分被撤去打邻镇,张婶一家带着彩凤袁娇娇又跑了……

这次是有备而跑,王婶跑到流莺街,寻着那两个打铁的伙计,把合用的铁家伙全带上了,又花大价钱雇了一辆马车,前一夜命彩凤和袁娇娇煮了不少的干肉饭团馒头,又将被褥鞋袜等全打好了包,两个伙计,王叔王婶,彩凤袁娇娇,一行四人乘着一辆四轮马车(两匹马),直直的冲着东南就奔了去。

之所以奔东南是有原因的,东南方就是恒州城,城里有彩凤的姨妈一家,在城中也算殷实人家,彩凤的姨夫还是衙门里的文书,多少比平头百姓明些事理,奔了他们去一则能收容的下;二则恒州城那么大,纵使打仗也不是那么好攻破的;三则,身边有个官府里的人,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有人问……

于是六个人星夜赶路,王叔把车赶的之快几近踏雪无痕……跑了一夜之后,终于在第二日中午看到了恒州城那高大巍峨的城墙……

然而,事实总是比计划变化的快。

就在六个人以为终于快到了平安之地的时候,在望见恒州城墙之外,更望见了另一件让他们震惊万分的东西——

一字儿排开,绵延几里地的高大营房……

旌旗蔽日,彩绣辉煌,铁甲金戈,耀人眼目,那恒州城下,竟矗立着这么些兵营,囤着这么多的兵马……

袁娇娇他们一行根本就没能接近恒州城。

还在一里地之外的时候就被一队巡逻兵给拦下了。

一车的人抖索索的,被巡逻兵反复盘问了半日,王叔塞给小头目一把铜板这才没有继续为难,只告诉他们:“往前就不能走了,想往南去也行,但得绕过这恒州城去——”说着巡逻兵爷的白眼一翻,指着天道:“我们王爷的大军在这儿,谁也不得靠近这恒州城半步。”

说着趾高气扬的走了,留下一车人和两匹喘吁吁的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最后还是袁娇娇望见这城郊有些房舍,提议大家先去那里歇息歇息,吃点东西再从长计议。

这恒州城外几百里地都是它的乡镇,武原镇算是离恒州比较近的,所以袁娇娇他们只赶了一夜的路也就到了,这城郊看起来是早就被兵扫荡过的,大多数的房舍都空着。

两个小伙计和王叔下了车,连问了几家人家都没人,便随意挑了一家人家,将马车拉进来,权且吃些东西歇歇脚。

几个人都熬得眼睛通红,彩凤在桐溪的时候还把脚扭了,此时走路一瘸一拐的,袁娇娇搀下王婶来,和两个小伙计找了找这家的锅灶柴火,权且点着火烧些热水大家御寒。

王婶惦记着城里的妹子一家,满面愁容,唉声叹气,又兼累的很了,饭也不肯吃,只喝了点水便和衣靠在椅子里睡着了。

逃难的时候,谁还有心情细品饭菜的粗细,其余人都胡乱吃了几口,也都找把椅子或者桌子坐着瞌睡,袁娇娇和王叔从院子里抱了好些木柴来,把炉膛里烧的旺旺的,两个人都熬得眼睛红红的,却都不敢睡。

这家人家看起来是个殷实人家,房舍也没遭什么破坏,桌椅板凳床铺装饰等都原模原样的,一点没动,只有大门被人踹开了,地板上有撒的米面的痕迹,看起来是有官兵在这里做过饭。

看到这个袁娇娇更不敢睡了,起身出去把大门拴上,又将热水冲了些盐巴喂两匹马喝,没有粮草喂马,王叔去这家的灶间找了些烂菜叶子,糙米等物,和在水里给马吃了。

又叫袁娇娇先睡,他先看着。

袁娇娇想只有王叔会驾车,谁不睡都可,唯有王叔必须养足精神,于是把一个瞌睡的小伙计摇醒,让王叔去里间的床上歇一歇,他们两个盯着。

原本只是想歇一歇就走的,可是因为这些天一直担惊受怕睡不好觉,昨晚又熬了整宿,车马劳顿的,瞌睡的人都不知不觉的睡熟了。

袁娇娇和那小伙计也有些点头,怕睡着,两个人一递一声的聊着天。

王婶一家之所以带上这俩伙计,主要是因为这两个孩子跟着王虎干了好些年了,这一对儿却是亲兄弟,打小没了爹,去岁娘也没了,等于家里没人,闲常经常去王婶家吃饭的,王婶看他两个年纪小,十分怜惜,当自己儿子也差不多。

是以这次逃难才都带上。

袁娇娇苦笑着想,王虎跑了,王婶倒多了两个儿子。

歇了几个时辰到了下半晌,天上阴阴的好像又要下雪,耳中听见远处士兵的呐喊,惊天动地,可以想见围城的大军有多少。

大秦国太平昌盛了这些年,最近这几年万岁爷大概觉得太清闲了,不断的发兵袭扰邻邦,一直是高唱凯歌,如今倒好了,起了内乱,这是什么王爷居然带兵打起了自己人。

袁娇娇虽然是平民百姓,也知道大秦国的太子在梁国做人质呢,如今,秦国的曲山王轩辕贺鸠杀了梁国太子云泽,梁国不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以牙还牙杀死秦国太子——至少一直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

而云泽又没有死,他没死的消息不知道梁国知不知道,他回梁国,那在梁国的秦太子就要回来了吗?

秦太子回来自然是要下一位君主,这个起兵的王爷看起来是也想做秦国的人君了,这场内仗不知道要打多久,秦太子远在梁国,这个时候是否会有伸手难及的怅惘?

想到这一点,就不由得想起云泽——他也是以太子的身份长于异邦,如果梁国皇宫里也有人想夺他的太子之位,那他此次回梁,岂不是危险至极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面色苍白起来……

当晚,众人还是就宿在了这座宅子里。

晚上,这城郊仅有的几户还在的人家中的一家,叩门来问他们乡镇上的景况。

算是萍水相逢,王叔大致的说了一下这沿途所见,这来拜访的家主听了直念佛,又告诉他们道:“我们这里虽然没被劫掠,可以不敢住了,在别地有亲友的都去投亲靠友去了,只剩下我们这些也没有盘缠也没有亲友的,只能在这里挨靠,遇上什么只能受着罢了。”

又问他们:“你们可知道今番起兵造反是的是谁人么?”

王叔等都摇头。

那家主便叹气道:“我也是听人说,起兵的这个王爷叫南阳王,先头有个什么曲山王鸠杀了梁国太子,刚刚被贬为庶人,又各国通缉。万岁爷一定对这些王爷们多有疑忌,这个南阳王此时还有胆量起兵,老朽觉得他至少是早有准备,胜券在握啊——这一场仗,我估摸着短不了,最少也要打个三年五载的,唉!这日子可怎么过……”

这家主虽然年老,但言语清楚,举止斯文,倒也是个有头脑的长者。

只是这番话一出,众人皆唏嘘——打个三五年,这样的动乱简直不敢想象……

老者在这里喝了会儿茶,又给他们讲以前战乱时的光景,又说了一会儿街上传闻的秦国几位王爷的事迹,最后见他们个个困乏了,这才告辞去了。

众人严关了院门,拿大木顶上,又打扫了床铺,让两个小伙计和王叔睡外间,她们三个睡里间,各各的拿了一把刀放在枕头下,熄了灯,这才忐忑的睡去。

第二日众人是在炮火声中醒来的,因为离得近,都能感觉得到地面的震颤。

几个人起来胡乱洗了一把脸,更没有心思做饭,不时的到门口往外偷望。

庄上一片寂静,家家户户悄无人声。

后来没见有兵杀到这里来方放了心,胡乱烧了点热水大家吃干粮,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两个小伙计张喜张旺出主意说往北走,北边现下还是太平的,王叔道:“这个王爷既然起了兵,自然要打到雍都,往北走避的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不回头便只有继续往前,但眼下恒州城外大军横亘,营盘绵延一眼望不到边,简直插翅难飞,如何南行?

况且王婶心心念念恒州城里的妹子一家,心里也还不想离恒州太远。

众人计较了半日没有结果,又兼雪厚难行,便暂且在这个陌生宅子里住了下来,抱着那南阳王或者就被朝廷打败的侥幸之心,不时打听恒州的战况。

恒州城一直被围着,攻城之战似乎并不顺利,朝廷的大军都被征调去平随国,一时难以回撤,所以援兵也迟迟不到。

袁娇娇等人不知道这里即将有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依然怀着能和亲朋团聚的心,在这个城郊的小庄子上守着。

守了七日,发现庄子上的人跑的只剩了两三户,曾经来拜访过的那个老者也还在,这日路过他们的宅子,过来提醒道:“你们这家人家还不走?想等大军来么?”

众人吃惊,忙问这话怎么讲?

老者道:“万岁爷的大军据说在路上了,不日就到这儿,到时候两下里打起来,只是马蹄也要把这庄子踩平了呵。”

众人闻言顿时脸色煞白,再三再四的跟老者确认了一下这消息,忙不迭的慌着收拾行囊,准备赶路。

王叔心善,见老者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便问他:“你老人家哪天走?不如和我们家同路?”

老者摆摆手,叹了口气道:“儿子儿媳孙子都走了,只剩了我和婆子两个看宅子,一辈子没离开过这王官庄,要死便死在这里罢,一把老骨头也没几年活头了,不去折腾了。”

说着就背着手走了。

众人只好随他去,连夜收拾东西重新做干粮,第二日一早就上路又往东南行。

王婶在车上哭起来,想着两下里大军打起来,恒州城还不得成人间地狱,妹子妹夫一家怕是凶多吉少。

天寒地冻,雪厚路滑,一车的人都在惶惶不安中沉默着,小伙计张喜张旺不时的吸鼻涕,眼圈也通红,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在哭。

王叔驾车,彩凤胆小,袁娇娇成了安慰大家的主力军。

他们想绕过围城的大军往南去,所以马车慌不择路,离开庄子便一头扎进了驿道,后来钻出一个树林子又看到那白色的营帐就在不远处,心惊胆战,将马赶离了驿道,走林间小道,一走走到了天黑,也不见半点烟火。

晚上气温降了下来,寒风从车窗车门帘子里吹进来,刀子似的割着人的皮肤,大家在车里抱成一团取暖。也不知跑了多少时候,外面驾车的王叔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然后咚的一声,仿佛有什么掉到了地上,拉车的马顿时跑的乱起来,将车子带到了树林里,车子一颠簸,车里的人纷纷在壁板上撞了头。

“王叔,出什么事了?”袁娇娇和小伙计张喜坐在车厢靠门的地方,先掀开帘子探出身子来问。

只见车辕上空空的,已经不见了王叔的身影,两人都下了一跳,忙爬下车寻找。

这个时候,地上传来一阵呻吟声,王叔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原来是摔到车辕下去了。

“不要紧吧,有没有伤到哪里?”两人忙搀住王叔,王叔的身体很僵硬,帽檐上都是冰碴,冻得抖索索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袁娇娇担心他被马踩到了,看到他前胸一块污迹,下了一跳,用手一摸,原来是烂树叶,这方放下心来。

王叔很僵硬的伸过胳膊来给两人看,寒冽的月光之下,王叔的两只手已经冻得肿了起来,手背手指上全是裂口,他的膝盖也有些伸不直,在寒夜里吹着风坐久了,想是也冻伤了。

这时车里的王婶等人也都下了车,一看王叔这样的景况,众人都忍不住很惊惶,彩凤便哭了。于是袁娇娇和张喜拉着马,将马拉上正道,众人把王叔扶到车里,把车帘子都拉起来,查看他的伤势,涂抹防冻的药膏。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是久留之地,车上的人除了王叔没有会驾车的,于是众人商议了一下,一次两个下去牵马走,轮班倒换。

又是袁娇娇和张喜先下去了。

寒风刮在脸上,这次更加的切肤的痛,地面又冷又滑,脚底板很快麻木的不像自己的,两个人都将头脸包起来,拉着马缰低头用力的走。

往南走,往南走,梁国便在秦国之南,往南走能靠那个人更近一点……

阴郊一夜雪,榆柳皆枯折。

回首望君家,翠盖满琼花……

晓霜凝马尾,夜雪扑旗竿。

营幕旁临月,朝霜凝敝裘……

人在极寒冷疲惫的时候精神松懈,便也忘记了恐惧紧张,袁娇娇和张喜牵着马慢慢的走着,林间小道时宽时窄,幸而就如同众人预计的那样,穿过寒林就是平坦的大道,又是一个半空的庄子,三更时分家家户户没有一点灯火。

只能看到西南方向上一片朦胧的红光,那是远处围城的大军的营帐。

又往前走了几里地,便遇上了一伙同样逃亡的百姓,携儿抱女,有年轻人也有老人,富裕些的架着驴车,有些则自家拖着板车,车上是满堆的包袱家当。

这些人负累太多,就是袁娇娇他们刚刚走过的那个小庄子上的,走了大半夜却只到这里,询问了一番之后,众人都佩服王婶的气量,是她坚持把积蓄的一半拿出来买了这辆马车,在这冬夜里行走,实在是用处太大了。

王婶说:“逃难的人只有半条命,钱财之物说被人抢去就抢去,趁着手里有,怎么便宜怎么来罢,好过便宜了别人。”

当下众人随着逃难的人群又走了一截,直到东方天际发白,朦胧的日光出来,这才都找了个避风的墙根窝下歇息。

中午时分又开始走,路上又遇到了更大的一群逃难者。

原来这些人都是奔着东南方向建州南阳等方向去的,据说附近的难民多奔了那里。

那封地的领主倒也不为难难民,还派专人分发衣物,热粥,并设立了一处庄子专门收容这些逃难的百姓。

只要不被杀被抢,有个地方容身也就满足了,是以今年以来不论因战乱还是天灾而生的流民,多往这里来。

王婶听了之后很放心,感叹说:“咱们去若安下身,就想法给你姨娘送个信,叫她全家也来这里。”

于是大家往南赶的更急。

但路上也遇到了几次巡逻兵,被搜刮去了身上大多数的值钱物,所有的人基本上就剩一身衣服,几块干粮而已。

云泽留给袁娇娇的那一包碎银子,原本就在路上买糕饼,打发偶遇的官兵而花掉了大半,后来有一次也就被几个兵一总得搜了去了。

幸而军中想是还不缺战马,不然那驾车的两匹马也剩不下。

这日又是冒雪前行,好容易绕道绕过一座挡道的大山,才算是看到了围城的大军的后方,离恒州城远了。

一绕到恒州之南,景况便与北面有天壤之别。

首先恒州之南,建州入境之处已经算是南方,呼呼的北风顿时没了,他们踏进建州的第一日,天上还下着蒙蒙的细雨。

当然,天气还是冷的,又湿又寒,也十分的难熬。

甫一入界,入眼的除了他们这样逃难的恒州人,还有些衣饰整齐的商旅,都赶着骡车或者驴车,在大道上缓缓而行,建州地势平坦,城郊阡陌纵横,许多田地里还有碧油油的青苗,不知是什么物种。

路上也能遇到兵,但这里的兵和恒州的不同,没有那么凶神恶煞,也只在有人挡道的时候喝斥几声,并不会拦住车子搜身之类的,众人的心略略放了下来。

把包袱里最后的一点干粮吃了,大家顾不得休息,遇道就走,直往建州城而来。

至于为什么要进城,众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大概是被这一场战乱给吓怕了,都觉得有高大城墙的地方才是安全的。

建州城人烟富集,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息,贩夫走卒,什么样的人都有,且观众人的面色,都是一派祥和忙碌之气,完全没有北面毗邻战火之地的百姓那种抖索索如同漏网之鱼的神色。

众人亦发觉得应该是来对了地方,张喜和张旺这一路奔波下来,兄弟俩瘦成了猴子,此时都笑嘻嘻的,在离城门不远处下了马车,到地里偷了一兜人家藏的红薯,回来大家找了个避风的所在,烤熟了当了晚饭,这才进城。

到了城门口又被拦住,王叔弯腰从脚趾缝里掏出藏了一路的六个铜板,把六个人买进城去了。

进城之后天已经擦黑了,建州城的街道十分宽大,也是车来车往的川流不息,两旁的市肆林立,彩灯高悬,一片繁荣景象,几个人站在这异乡的街头,一时却都不知道该去哪里,逃出来了,又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张喜一握拳头说:“咱一身的力气,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

彩凤说:“还开花哩!”

众人于是都笑起来,气氛似乎不那么伤感沉重了。

王叔有了年纪,颠簸了这些天都是强撑着,如今见到了建州这太平地界,终于再也撑不住,头昏脑胀的发起烧来。

众人于是都很着慌,大家遍翻口袋,没有一个人剩下一个铜板的,没有钱如何看病?

王叔蜷在车厢里,叫众人都上来歇息,不用管他,说睡一觉就好了。

袁娇娇便先用毛巾浇了冷水,让王叔敷着,她还和张喜牵马,慢慢走着找医馆——万一王叔烧的厉害,还是就医馆近些歇息的好。

这样走到二更多天,果然找到了一家小医馆,大夫听说是北边来的流民,没钱看病,只瞟了王叔一眼,说:“今晚还死不了。”便不管他们,自己喝茶聊天去了……

这医馆之侧是一块小空地,张喜兄弟便将马拉在空地里,王婶照看王叔,彩凤,袁娇娇和张喜张旺却是呆不住,医馆所在的这条街五方杂处,什么店面都齐全,人来人往,又兼雨停了,即使这二更的天气依然熙熙攘攘。

更兼那高楼之上灯火辉煌,笑语喧哗不断,大家也都想四处走走。

然而又不放心让王婶王叔单留在车里,于是又把张旺留下,许他明日让他逛个够。

张旺是个高挑的黑小子,才十六岁年纪,还在长个子,比他哥哥张喜却不矮了,平日比较听话,所以被众人安抚下了,虎着一张脸站在车辕上看他们三个走远……

袁娇娇其实不止是想逛逛,还想看看有哪里有雇工的,早些寻个活干,好赚钱钞,不然一大家子逃难而来,人生地不熟的,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可怎么过活呢。

三个人于是专捡那酒楼市肆多的所在走,都留意有没有人家写些招工告示的。

一连走了十几家,倒尽看到那些人家驱赶流民的,张喜有些丧气的搓了搓脸道:“姐姐们,这些日子一定来了不少逃难的,我看就是有雇工的也被人家占先了,哪里还有我们的份。”

彩凤嘟着嘴说:“我在家可什么活也没做过,真要给人家当丫鬟姑奶奶握还不赖干。”

袁娇娇笑道:“你莫急,很快就有人来请你做姑奶奶了。”

彩凤知道袁娇娇说的是张玦,发了一声狠,又低头不语出起神来——这一番流落,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上面呢?

丰原据说也在恒州之南,不知道离这里远不远,改日给他写封信……

这样想着,彩凤又有了精神,快走了几步,忽然抬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所在叫道:“你们快看那里!”

众人闻言,都忙赶上来看时,只见在这条大道的尽头立着一座巨大的宅院,楼宇巍峨,灯火辉煌,细细的声乐从这宅子的深处还是高处发出,袅袅的吹上碧霄,应着那宅内的欢笑声,一瞬间衬得这街两旁的酒楼市肆寒酸无比。

这是什么人的宅子,这等的富丽堂皇,这等的莺歌燕舞?

三个人一时都有些看呆了。

三个人不敢走远,看看已经快三更了,便不再往前,只转回马车处,因而也没去细观那府邸。

王叔已经睡了,王婶也在打盹,小张旺蹲在车辕上,两匹马已经被他解了下来,在路边吃草。

看到三个人回来,张旺又嘟起了嘴,虎声问:“好玩吗?”

三个人到底年轻,看他那样子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倒像忘了还是在逃难中。

王婶被惊醒,掀开车厢帘子喊了他们一声:“都进来睡罢。”

张旺将车辕架在了一垛废墙上,车厢里倒也平稳,袁娇娇夸了张旺一声,张旺黑黑的小脸一红,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众人见王叔烧还没退,在车厢里半睡半醒,一直说梦话,便想让他睡的舒服些,因此都不进车厢,只拿了两床被子,四个年轻人靠着车厢坐在矮墙之下,一来看马,二来人多也暖和些。

幸而晚上没风,下了一点小雨地上有点潮,大家拿油布垫在地上隔了,又铺上褥子,虽则冷,却也能熬得过去,几个人倒换着,半睡半醒的一夜也就过去了。

第二日晨光一射进空地袁娇娇即醒了,睁开眼连忙去看马,只有一匹!

她连忙掀开被子爬起来,同时摇晃彩凤张喜等,叫道:“快都起来!马不见了!”

众人爬起来,顿时大惊失色,王婶也从马车里下来,急急的问:“快去四周找找,别是走失了!”

几个人立即分头找,张旺最后一个起来,先去看那拴马的木桩,沉默了一下,叹气道:“不用找了,一定是被人牵走了,这缰绳是被割断的。”他指了指木桩上的半截缰绳说。

“偷马的人哪有只偷一匹的?!”王婶也忙过来看,众人也都围过来看时,果然那马缰是齐齐的斩断的,茬口还很新,决然不会是马磨断了缰绳。

“还是再找找看吧。”袁娇娇说,还是有些不死心。

于是除了王婶,几个人又分头去街上找,街道是青石铺就,连个马蹄印也找不见,清晨路上的人并不多,店铺也都才刚开门,都在打扫门前的道路,几个人上去问有没有看到走失的马,人人摇头,又见他们是外来的,更是不予理睬。

末了王叔说:“都莫找了,就当破财消灾罢,昨晚我恍惚听到马叫,头昏沉沉的,想起身也起不得,想来就是那时候牵走的,牵走的那匹是母马,剩下的这匹性子烈,想是没敢下手。”

屋漏偏逢连夜雨,王婶忍不住在街上骂了半晌,袁娇娇等怕惹麻烦,将王婶劝住了。

好在王叔看起来好了许多,众人方放心了些,商议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王婶想了想说:“再往南去没有盘缠也寸步难行,这建州目下看起来还是太平的,不如就先在这儿吧,咱们把这马车卖了,所得的钱钞还尽够在建州赁个小宅子安身,再换些米面,填饱肚子才能从长计议。”

眼下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况且这车马不卖还总担心被恶人抢,于是都赞同王婶的主意。

于是大家将昨晚剩的几块地瓜分吃了,架上车,到城里有河水的所在净了手脸,王婶又将众人的衣服包裹拿出来,各拣出最好的一件(好衣裳也都被兵抢走了,剩下的多是些旧衣)找避人处换上,看看红日高升,要开市了,这才打听着往马市里来。

依着卖时的价钱,王婶让王叔还多要了几两银子,倒是顺顺当当的将一马一车卖了出去。

收了银子,有了底,众人的一颗心才都放下来。

由于被褥衣服等包裹太拖累,而宅子也不一定一日就能看好,大家便先找了家小客店,权且住一日。

买了热饭热菜吃了,留下两个人看行李,其余人出去看宅子。

赁宅子年轻人没有经验,王叔和王婶必要去一个,王婶又不放心王叔,怕他忠厚吃亏,于是两人都去,又带上张喜张旺,带两个小子,有事也好有个帮手,袁娇娇和彩凤倒留在店里看家。

连日来不曾好好睡得,两个人洗过澡也不管是白日还是晚上,都喊了一声:“累死了。”便一头一个倒头就睡。

这一觉用鼾鼾大睡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连个梦也没有就睡到了夕阳西下。

全都浑身骨头疼的醒过来,你给我揉揉,我给你捏捏,还没缓过气儿来王婶他们便回来了。

张喜和张旺在后面捧着一个油纸包,酱鸭的香味儿从纸包里飘出来。

“有肉吃!”彩凤先欢呼一声跳起来,一落地又哎哟喊骨头疼,王婶喜气洋洋的说:“房子找下啦!明儿就搬家!”

张喜张旺也是红光满面。

又叫伙计端上米饭和酱菜来,老老少少的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周围,又饱餐了一顿。

王婶吃的少,吃到一半就停下看着四个姑娘小子吃,眼中露出怜惜之色,半晌道:“那两个跑了,你姐儿俩配给这哥儿两个倒也般配。”

说的两个小子全都红了脸,彩凤敲了张喜的头一下,又夹了一块酱肉塞到王婶嘴里嗔道:“快吃饭吧娘!又乱说。”

袁娇娇也微笑起来。

一宿无话。

到了第二日起来,算结了房钱,几个人打点行囊,说说笑笑的往新宅子去。

路上王婶买了只木盆,说到新宅子洒扫用得到。

建州城的街道大多是笔直的,青石砖砌的十分整齐,王叔带领着大家穿街过巷,走走停停,约有一顿饭的时辰,才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住,指着一个红漆大门说:“到了。”

王婶掏出钥匙来开门。

袁娇娇望了望这周围,离适才住过的客店不远,周围很繁华,这里的宅子赁起来应该不便宜吧。

王婶推开了门,一脚踏进去,满目都是荒草。

举目再观看,坐北朝南有三间小瓦房,青砖砌的台阶,西侧还有两间厢房,正南方还有一小间,所有的房舍看起来都十分老旧,门窗朽落,破败不堪,三间正房和厢房之间还有走廊相通,走上上的柱子油漆剥落,蛀洞斑斑。房顶上的瓦片时有脱落,那瓦片破碎之处,时见有荒草长出,迎风招展……

这房子到底多久没人住了?……

王婶招呼大家进来,十分得意的笑着说:“每月只要五十钱,便宜吧?别看外头难看,里面却是好的,好生打扫打扫就行了。”

说着拨开荒草,往正屋走,那荒草都齐腰了……

彩凤眼睛滴溜溜四处瞅瞅,抱着袁娇娇的胳膊小声道:“娇姐姐,这里不会闹鬼吧,不然怎能这么便宜……”

看到那破瓦烂窗,袁娇娇也有些担心,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只要房子不塌,能住人就行——”

王婶打开门,扑的迎面一股灰尘,呛的众人直咳嗽。

等了一会儿灰尘散尽了这才进屋。

正房里倒是很宽敞,三间房是打通的,只在一侧立着一道屏风,挂的帘子灰扑扑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桌椅板凳倒都是全的,但都盖着厚厚的灰尘,地上有许多脚印,应该是他们昨日来看宅子留下的。

王婶按了按一张方桌,满意的说:“结实的!”

又带大家去里间看床铺等物。

大的家具倒都是齐整的,外面的房子旧成这样,里面的家具倒都是结实的,张喜张旺已经甩开膀子把桌椅板凳都搬到廊下,挽起袖子准备大扫除。

王婶又去厢房搜出了几只木盆,招呼袁娇娇彩凤端着,一起去邻居家借水。

王叔张喜他们先将院子里的杂草拔干净。

这房子的左邻是一户寡妇,带着一个男孩过活,见袁娇娇等人来借水,问得他们是新搬进来的邻居,便指了指院子一角的一口水井,让她们自己打,她搬了张板凳坐在院子里看着,王婶想和她攀话,她神情上爱理不理的。

大家打好水端着便立即走了,这邻居看起来不像个好相与的。

打回水来,先擦净两张桌子,将廊下的包袱等物安置在桌子上,又展抹桌椅板凳。

袁娇娇把张喜他们拔下的草用布条捆成了一个简易的扫把,又用旧衣包了头,和彩凤一人拿一把,开始扫屋顶的蛛网灰尘。

满院子顿时乌烟瘴气。

又有几个邻居听到声响,走到这院子门口看,倒也有和善人,说说笑笑的。

有人还从自家拿了铁铲大扫把等物给王婶,叫他们缺什么只管来借。

人在异乡,碰到好人就容易动感情,王婶和他们攀谈了好一会子,把逃难来的前前后后都讲了一个遍,听得众人一片唏嘘感叹声。

张喜张旺铲净了院里的草,又换下袁娇娇和彩凤继续扫屋顶,连两个厢房都扫干净了。

袁娇娇和彩凤才进去用湿抹布一通收拾。

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候,连厢房在内五间屋子才有了个大致的模样,算得上是窗明几净了。

王叔又到街上买了些草席毡垫,将房里的三张床铺了铺,床铺也有模有样了。

于是袁娇娇和彩凤分到一间厢房,张喜张旺兄弟睡正屋的里间,王叔在那屏风之后又加了一道帐子。王叔和王婶睡正屋的东侧一间,也用竹帐和中间的一间隔开。中间的那间是饭堂。

剩下的一间厢房放杂物,南面的那一小间是灶间。

在这建州城算是有了安身之地。

晚上,下午来聊天的几个邻舍又各拿了些瓜果等物,到这个宅子里喝了茶,坐着聊了一会儿,听到这家人在这里没亲没故,还没有个安身立命的活计。

一个李姓的邻家便说:“既是这等,不知道可干得粗活,老身的主家倒是还缺些洒扫庖厨做粗活的人,倒也尽可以养活一家人。”

王婶听了大喜,忙道:“都做得!都做得!我们也是那小人家出身,百般的活计没有不会的,劳烦婶子设法美言几句,若能得个立身之所,可是个天大的福分,不知该怎样报答婶子。”

这李老婆婆便笑道:“哪里的话,出门在外的不容易,早年我们一家也经过流离的苦,不过是说句话的事儿,这样罢,我每日五更天要去主家做活,明日一早你们随我同去,若果然两下里合适,也是一件喜事。”

大家于是都高兴起来,又聊了一会儿闲话,李老婆婆和几个邻居这才去了。

晚上,王叔的老寒腿又发了,第二日就起步的床。

于是留他在家,王婶袁娇娇等同去李老婆婆家。

大家本来要王婶也留下照看王叔,非到那紧要关头就莫出去做活了。

但王婶不肯,说:“万一你们四个人家一个也瞧不上,只想要个厨娘呢?却不是我去才行?”

众人都笑起来,前途莫知吉凶,于是便真个一起去。

李老婆婆早就梳洗了在门首等着了,一见他们这一行老少五人浩浩荡荡而来,不禁哧的一声笑了,道:“我只道两个小子来,没想到来了这么些,都随我来罢。”

袁娇娇便道:“婆婆,我们一家各人有各人的绝活,拉下哪一个都可惜呢?”

李老婆婆闻言便眯眼细打量了她一番,笑道:“这丫头倒好乖巧的嘴,上房里倒缺一个丫头,不知你能不能补缺,若是顶了那个位子,倒比在下头做粗活的好多着呢。”

王婶便笑道:“那就要托婶子的福,多举荐举荐了。”

李老婆婆道:“这个是各人的缘法,老身这张嘴说了也不顶事,还要看这丫头可能入得了主子的眼。”

一时走到了街上,众人于是都不再说话,只跟着李老婆婆走。

彩凤抱着袁娇娇的胳膊,小声嘀咕道:“娇姐姐,这街怎么有些眼熟?”

张喜在后面道:“那晚上咱们三个瞎逛,走到过这条街,你忘了?”

一句话袁娇娇也想起来了,这不走到了小医馆后面那条街上去了吗?

于是也边走边打量起来。

又听那老婆婆在前面边走边低声嘱咐众人道:“这家的主子可非比寻常,那宅子乃是我们建州城城主的私宅,我们这个城主手眼通天,莫管王公贵族还是名门仕宦,我们这大人都有结交,连外国的公子公主也认得不少,所以,在这宅子里当差非比别处,要一万个小心在意才行……这些你们都要记好了,到了之后莫乱走乱说……”

众人闻言都噤声,李老婆婆这番话颇压人。

一时又走了几条街,远远的就望见了那晚看到的那座巍峨的宅第,彩凤拉拉袁娇娇的胳膊,袁娇娇点点头,心里也猜到,这李老婆婆所说的这个极厉害的城主的私宅应该就是这里了。

看起来,这城主果然派势很足……

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这种感觉也许现在可以拿来形容一下王婶一行。

李老婆婆带着这五个人从一个青铜侧门进了宅子,一进去,迎面就是一个大院,白石铺地,广厦敞轩,穿着各色服色的仆役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透过那月洞门,可以望见里面重重门廊,层层楼宇,花木扶疏,鲜衣丽服,亦是各有执事,往来不绝。

李老婆婆将他们带进一个小房间里,叫他们候着,便匆匆的离了这厢。廊檐下,只听到她问一个人赵奶奶在哪里?

想来这个赵奶奶是个管事的,袁娇娇和彩凤扶王婶在小房间的椅子上坐下,走了这好几条街,王婶累的有些气喘。

张喜张旺则好奇的摸摸那乌木鎏金的桌椅灯台,又看墙上挂的仕女画。

袁娇娇和彩凤则更留意门外的来来往往的人丁。

这个院子想是管事的点卯之处,透过珠帘,袁娇娇和彩凤看到那广厦的台阶上立着一个华服妇人,院子里的人正聚拢到台阶之下,那妇人扬手说着什么,不时的有人出班唱诺。

彩凤咂舌道:“这个女人看起来好凶悍。”

袁娇娇知道彩凤从小到大是王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好人家的儿女没有喜欢为奴作婢的,更没有受人约束指使的习惯,言语随意,想她这般性格定要吃些苦头的,于是忙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彩凤不要乱说话。彩凤吐了一下舌头,方不言语。

那妇人训诫众人大约说了一盏茶的光景,这才让众人散了。这时那李老婆婆才走过去,赔笑和那妇人说着什么,那妇人看起来倒也和颜悦色,和李老婆婆说了一会儿,却返身进了那大屋。

“咦——”彩凤又想说话,却见那李老婆婆立在阶下,正冲她两个招手。

袁娇娇于是和彩凤忙回身扶起王婶说:“那李家老婆婆叫我们呢。”

王婶哦了一声,欢喜起来,招呼众人一起走(她以为这样就是说好了,都要了)

李婆婆见他们一起过来,先拉过王婶说:“其余人等先在外面候着,赵奶奶一个一个的见。”

说着就拉王婶进去了,袁娇娇等便站在阶下等。

过了好一会儿,王婶面无表情的出来,李老婆婆又招手叫张喜张旺:“两个小子进来给赵奶奶请安。”

他两个有些惴惴的忙上去了。

彩凤和袁娇娇就忙问王婶:“怎么样?”

王婶叹了口气笑道:“让我在大厨房烧火,倒是收了……”

大厨房烧火,累不累不说,那是个脏活,给埋汰人做的,彩凤和袁娇娇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王婶,还是该高兴找到养活人的活了?

不过王婶很快又释然了,兴头起来,快嘴快舌的说:“不过,在厨房也有个好处,吃食总是不缺,家里的老头子身子不好,若是找不到活,我每日带回些厨房不要的饭食也尽够养活他的了,哈哈。”说完又笑。

正在这时,李老婆婆出来招手叫一个穿直裰的男子:“秦班,这里有两个新进的小子,你带下去使唤吧。”

那被称为“秦班。”的男子便走过来,上台阶进了大屋,不一会儿领着张喜张旺便出来了。

张喜落后,还对袁娇娇和彩凤做了个鬼脸。

李婆婆这才叫彩凤和袁娇娇进去。

一进去,只见迎面就是一张大壁毯,上面绣了些什么两人也没及细看,只看到这屋子内桌椅板凳宝瓶插花,屏风绣花软帘等物,具是没有见过的式样,又见那个华服妇人坐在正中间的一把椅子上,旁边站着李老婆婆还有几个三十几岁的妇人,都是整齐的穿戴,看起来很干练。

袁娇娇便拉彩凤服了服身子问好。

那赵奶奶才笑了,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她两个一番,对李老婆婆笑道:“倒是两个水灵的丫头。”

李老婆婆也笑道:“是,据她们母亲说,针黹百般也都是拿手的,我看着也都是机灵孩子,或者府上能用得上——”

这赵奶奶便沉吟了一番,问两人道:“以前可服侍过人?”

彩凤便答:“除了爹娘,没伺候过别人。”

满屋子的人闻言顿时笑起来,那赵奶奶更甚,彩凤的脸便一红,嘟起了嘴。那赵奶奶笑声儿道:“这孩子言语倒是直爽,虽则笨拙,倒也天真可爱。”

彩凤的脸更红了,咬了咬嘴唇道:“丫头不懂事,以后全凭奶奶们调教。”

那赵奶奶方止了笑,抿嘴道:“使得,倒还知礼。”

又问袁娇娇:“你呢?”

袁娇娇道:“虽不曾服侍过,但凡百的端茶递水、铺床展被、洒扫庭除、掌烛研墨,倒也都知道一些,只是精细周到上还需奶奶婆婆们教习。”说完脸红了。

这赵奶奶听了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审视了她两个半日道:

“李婆婆,这个年小的丫头就去顶梅花的缺吧,另一个我带走,看看荣婆婆那里缺不缺人。”说着就起身,拉起袁娇娇的手说:“跟我来。”

径自携着袁娇娇的手,领她出了这个大院子,穿过几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通正厅的大道。

这个妇人领着她却不走大道,从夹道过穿堂,转了几转又过了一道影壁,穿过一道游廊,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花园,亭台楼阁碧池曲廊,一一俱全,在那花园之后又有几座院子,还未进去就听得里面笑语喧哗,都是年轻女子的声音。

袁娇娇不知道这个妇人带她要做什么,此时不好多问,便只是默不作声的走着。

须臾,穿廊度户,进了其中的一个大院,只见屋宇巍峨,画栋雕梁,真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所在,院中白石铺地,院子里即有曲水雕栏,一些身穿盔甲的兵士手扶刀柄,在各处廊下侍立。

那笑语声是从那楼上传来的。

赵奶奶又拉了拉她的手,带她绕了几道曲廊,进了一个小侧室。

一进去立即感到一阵香暖之气扑鼻,抬头看,珠帘垂地,宝鼎香炉冒着冉冉的香篆,几个丫鬟穿戴的姑娘正坐在一张矮榻上剪花枝,见到她们两个进来,都笑着同那赵奶奶打招呼,说:“怎么今日有空到这里来?”

又都看着她问:“这个姑娘是谁?”

赵奶奶笑道:“荣婆婆何在?这丫头是新来的,我带来给荣婆婆瞧瞧,她这里可用得到。”

一个丫头就转头冲后面喊了一声:“荣婆婆,赵奶奶来找您!”

须臾,后面帘子响,走进来一个妇人,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面貌十分的端庄秀丽,只是服饰上十分朴素,头上亦无珠钗花饰,后来袁娇娇才知道,这是她年少即守寡的缘故。

赵奶奶见她出来,先问了好,这才指袁娇娇说:“新进来一个丫头,先尽着荣婆婆瞧瞧适不适用?不入眼我们便带下去别处使唤。”

这荣婆婆便走过来,牵起袁娇娇的手看了看,又问她:“你是哪里人?因何要到这府里做事?”

袁娇娇道:“回婆婆,我本是恒州单县武原镇人士,因战乱,这个月随着婶子一家迁来的,一家人在兰荫巷租了个宅子居住,因邻居李老婆婆说这府里正招人使唤,所以想来试一试。”

这荣婆婆见她言语清楚,谈吐大方,先就有三分满意,思量了一番说:“倒是个合适的,便先留下吧。”

那赵奶奶见状便笑着道:“既这样我就回去了,荣婆婆好好教导教导,或者能多用些时日。”

也不让留茶,忙忙的便去了。

袁娇娇听那赵奶奶最后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心里疑惑。

那荣婆婆送那赵奶奶走了,这才回身问袁娇娇:“你叫什么名字?”

袁娇娇如实答了,这荣婆婆便叫旁边站着的一个丫头:“杏儿,带她去后面洗澡换衣裳。”

那个叫杏儿的丫头便答应了,掀开帘子,带她到后面去。

原来这后面有许多房间,还有一个独立的小院,穿过小院方是浴房,这个叫杏儿的丫鬟一一指给她要注意之事便走开了,让她自在沐浴。

等袁娇娇洗完澡出来,放在帘子外凳子上的旧衣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新衣,上衣鹅黄,下裳葱绿,系裙子的丝带轻飘飘的,是白色的纱。中衣里衣,一套浅白,一套淡紫,除此之外还有鞋袜之属,亦一应俱全,袁娇娇发现,这衣裳和她进府所见的所有丫鬟都不同,不晓得自己是个什么执事。

其实什么执事她倒不是很在意,即使是最苦最累的活计她也不计较,只要能在这建州城里安身立命,一家子全都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行。

活下去,她才能还有再见云泽的机会……

云泽……

她想起了他负手立在院里看夕阳的模样,想起他深夜读书,眉目低垂时那美如天人的轮廓,想起他那微微的笑,洞晓一切的眼神,温和的声音。

以及温柔的亲吻……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他在梁国一切平安,一切平安……

擦干头发换上新衣裳,这新衣的下摆很紧,紧紧的裹住腰身大腿,让人走路也只能是小碎步,穿这样的衣裳能做什么活呢?

袁娇娇用力的扯了扯衣裙下摆,这才推开浴室的门。

那个叫杏儿的丫鬟在廊下正和另一个高大的丫鬟说话,见她出来,两个人都转身向她望来,袁娇娇觉得她们仿佛都很吃惊,上上下下的看着她直发愣。

她还是有些不习惯的扯了扯裙子,这方走过来叫:“杏儿姐姐。”

杏儿咳了一声,方笑道:“你洗好了?来,去那边屋里我替你把头梳起来。”又转头和那高大丫鬟一努嘴说:“喏,新来的。”

那高大丫鬟便又打量了袁娇娇几眼,又附耳在杏儿耳边叽叽喳喳的耳语了几句什么,这才又扬起头说:“不说了,上头差我去搬花哩。”又对着袁娇娇笑了笑,转身便去了。

这杏儿才带袁娇娇往一个挂着大红毡帘的房间走,神情言语里也比刚才热络了些,笑嘻嘻的说:“这衣裙的颜色倒正配你,姐姐是北人,倒把许多江南美人儿比下去了。”

袁娇娇便也笑道:“姐姐说笑了,以后在这府里还要多承姐姐指教。”

那杏儿笑道:“这个话却不要说,我只是刘府的人,却看顾不了你。”

袁娇娇闻言有些奇怪,笑道:“这话却怎么说?”

这杏儿搬了张凳子,叫袁娇娇坐在梳妆台前,她且拿了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些金钗银簪垂珠宝石等物,她一边翻拣着一边道:“你是新进来的,还不知道呢。”

“我们郡主大人在这建州为官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府里那会突然这等缺下人使唤?之所以这几个月来闹的人仰马翻的,都是因为南阳王如今住在这里——”

“南阳王?”

“是,就是带着几十万大军打恒州的那个——不过不是他亲去打的,他本人在南阳郡呆腻了,派了手下将军领着这兵马一路往北打,他本人却一路游山玩水,到了建州,因说郡主大人的宅子好,又说这里离前线近,便于他指挥,所以就在这里住下了。我们郡主大人怕招待不周,百般的花样都使出来,要讨好这位王爷。”

“只是这位王爷真是人间少有,性子古怪,脾气乖戾,又喜新厌旧,奢靡无度,总之一句话,真真的难伺候,我们郡主为了伺候好他,不但把这府里的正院让给了他住,还亲身替他新买了许多家丁婢女使唤,这些还都是小事,只是贴身伺候他的丫鬟一直找不到适意的——不是找不到,而是都不堪他的折磨。”

“上月,就在这楼后面还自尽了两个,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惹恼了那位魔王,原本府上的人还都说,能近身服侍一位王爷,也是前世修来的造化,如今瞧见那些近身服侍的全都面黄肌瘦的,看的我们再也不说这个话了。”

“你是说——我也是去……”

“那是,那里可紧缺人呢,就新进来的还鲜活些,过几个月姐姐你就不会是这个形容了。”杏儿拍拍手说,开始给袁娇娇梳头盘发。

袁娇娇顿时无语了……

“那……荣婆婆为何会送我去伺候王爷,我先前并未服侍过人。”杏儿将那为主子说的这般可怕,定然很难伺候了,须得有经验的方可。

杏儿闻言道:“哦,还有一桩儿我没说到,这王爷还有个爱好,只要美人儿。”

“……”袁娇娇闻言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话虽这么说,但袁娇娇并未被立即派去服侍那个可怕的王爷。

梳妆之后,杏儿又将她带回了那个小厅,那时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丫头和那个荣婆婆,荣婆婆看起来倒很和蔼,嘱咐了她些话,又叫杏儿带她先去吃饭。

吃罢饭,又有一个大丫头来,却是教习她在府里的礼仪,又带她去这个院子各处走了走,认识认识各色人等。

檀香扇

檀香扇

作者:长空皓月类型:言情状态:已完结

大灰狼霸占兔子洞,厨娘不待灶房侍王寝,魔王蹭吃蹭喝蹭上身,“豆腐”吃不爽还罚扣月钱!桃花运?呸,八辈子的血霉吧!漂亮书生不常有,吃人魔王天天见,叹口气,小白兔袁娇娇迎风宽泪:大灰狼这是扮猪吃狐狸啊。

小说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