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和顾淮安站得太近的缘故,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
很淡,但还是和之前不同了。
「殿下,您是什么时候换的熏香?」
顾淮安疑惑地偏头:「孤未曾用过。」
冷冰冰的语调,不带一丝情感。
以前,我也问过顾淮安相同的问题。
那时候的他,只是笑着捏了捏我的脸。
「傻瓜,我什么时候用过熏香?」
真的不一样了啊。
火盆已经熄了,徒留满地残骸。
我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臣女告退。」
快要踏过门槛时,我幽幽开口。
「祝殿下一路平安。臣女就当自己的太子哥哥死在了那支剑下,从未醒过。」
转过身时,桃花开了满山。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
我看到一对男女。
儿时的我因为摘花爬上了桃树,却被吓得瑟瑟发抖。
十二岁的顾淮安长身玉立,无奈地站在树下。
「卿卿,跳下来。」
我被吓破了胆,蹲在树杈上,嗓音都颤颤巍巍的。
「太子哥哥,我害怕……」
「卿卿乖。」顾淮安温柔地安抚我,「跳下来,我接住你。」
「太子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桃花纷落,激起一阵清香。
一个有力的臂弯接住了我,令人感觉分外安心。
「只有仙女才会从天上掉下来,卿卿想当花仙?」
顾淮安刮了刮我的鼻尖,笑着打趣我。
那时的我,年少无知,满心满眼都是顾淮安。
「娘亲说仙女的寿命很长,我不要当仙女。」
「我要和太子哥哥岁岁年年。」
顾淮安愣了一下,眼尾霎时就红了。
再开口时,他的嗓音很抖。
「嗯。」
现在想来,那可能只是一句回应。
并不含任何承诺的意味。
阿桃赶过来时,就看见我在树下发呆。
「小姐您别伤心啦!」阿桃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串手绳,跟我手腕上的这串大差不差。
「这是我们家乡特有的手绳,能保佑小姐平平安安。」
「还望小姐不要嫌弃。」
阿桃是府里为数不多真心待我的婢女,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看着那串手绳,我微怔,愣在原地。
「这是……你们家乡特有的?」
阿桃重重点了点头。
她说,不同的手绳有不同的含义。
在她们的家乡,男女老少都喜欢将爱意编进手绳。
有亲情,有友情,有爱情。
「那我手上这串代表什么?」我来了兴致。
更多的,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能让我释怀的答案。
阿桃低下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小姐您这串……我没见过,但每根线大致的含义还是能猜出一二。」
「他祝您天天开心,平平安安……」阿桃绞尽脑汁,「你的未来不必有我?」
「真奇怪,哪有人这么祝福的呀。」
我忍着泪意跟阿桃道谢,转过身时,泪水如决堤般落下。
每一丝线,都是少年缠缠绕绕钩织的祝愿。
顾淮安,是不是早就料到那支箭了。
他根本……没想过活下来?
我心乱如麻。
和顾淮安退婚已经半年有余了。
可关于他的事,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入江府。
他们说,顾淮安自从失忆后,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
杀伐果断,手段残忍,绝不拖泥带水。
京城已经有好几个名门望族前前后后遭受了打击。
皇上的势力正在被一点点削弱。
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江家手握京城绝大部分的兵力,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
很明显,我们挡了太子的道。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顾淮安还未曾失忆,一双桃花眼柔情似水。
「顾淮安,我好想你。」
我的声音在抖。
他弯下腰,嗓音清凌凌的:「卿卿不要哭了。」
「我的卿卿,要天天开心,长命百岁。」
他的声音越来越缥缈,好似天上的谪仙般乘云归去。
我拼命地抓住他的衣角,可顾淮安还是越飘越远。
刺啦的一声。
声音不大,却震耳欲聋。
明明谁都没松手,怎么就落得这般结局呢。
我猛地从床上惊醒,额角渗出两滴冷汗。
阿桃见我这副模样,有些担忧:「小姐你怎么啦?」
我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摇头。
「阿桃,如果神仙爱上了凡人,他会像画本子里说的那样,散尽仙力吗。」
阿桃平日里都跟我一同去祈福,耳濡目染之下,她也算略知一二。
「是吧?」阿桃不确定地看我,「可是没了仙力,要怎么保护爱的人?」
「这分明就是个死局呀,难怪神话多悲剧。」
我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