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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周采薇来了,府里每日都很热闹。
各种「江湖神医」、「能人异士」轮番报道。
脉了又脉,毫无起色。
每次宋翊同我一起,她总要寻些由头将宋翊叫走。
我一发火,宋翊便哄我,说她是可怜人。
是啊,人之将死,又如何不可怜?
我难道能将她乱棍打死吗?
今天是我卧床保胎的第四天。
我迷迷糊糊醒来,宋翊居然不在。
胃里的不适感往上涌。
可屋内没有浆果,只有我不爱吃的酸梅果。
我招呼丫鬟:「杏儿,浆果呢?」
杏儿端来一碗药:「小姐,你这一胎脉象不稳,可千万不能再动气!」
接着,她又咬牙切齿说道:
「管家说侯爷嘱咐,浆果性寒,不能多吃。」
「今日送来的是酸梅果。」
我不解。
自从怀了身孕,我便时常吃不下东西。
唯有配着北地蛇山特有的浆果才能进食。
北方严寒,浆果娇贵,不好储存,时常要等。
宋翊担心我想吃的时候吃不到,在府里专门建了一个冰窖。
两个月前更是亲自到北方,将带回的浆果塞满冰窖。
只为让我能随时吃到这心心念念的浆果。
全上京的小姐夫人,无一不羡慕我。
都说我上辈子修了天大的功德,这辈子才得遇如此良君。
朝中大臣打趣他妻管严,没有一家之主的大气势。
他笑得开怀,两眼弯弯:
「只要是婉婉想的,即便是天上的星星,本侯爷都给她摘下来。」
我强咽下喉间不适。
转而询问:
「侯爷什么时候走的?又是周姑娘那来人喊走吗?」
杏儿顿了顿,才回答道:
「侯爷在您刚睡下时来过,不曾进门。」
过门却不入?
明明他说过,要握着我的手,做让我睁眼便能看见的第一人。
即使是这些天,他也如此。
杏儿继续告状似的说着:
「小姐,周姑娘好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挺着个大肚子,还天天缠着侯爷,好不要脸。」
「前院扫地的小丫头告诉我,今日侯爷可是往她那边送了浆果。」
「偏偏轮到咱们就是酸梅果了。」
「府里的人都说,侯爷这是要抬举她,纳她为贵妾,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侯爷的种。」
看着杏儿气鼓鼓的小脸,我不禁笑出声。
这都是哪跟哪?
他们两人从前未曾见过,她又怎么会怀上宋翊的孩子呢?
杏儿还不服了:
「小姐,你可不知,老夫人还夸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说将来不管是谁娶了她,必定是家门大幸。」
此时,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夹着声声娇笑。
我抬手制止,不许杏儿再继续说。
是宋翊和周采薇来了。
宋翊见我醒着,快步上前,对着我细细查看:
「婉婉,今日怎的醒得这么早?是哪里不舒服吗?」
语气温柔,如同以往。
我刚欲答话,周采薇却已抢先道:
「翊哥哥,你让开些,妇人最怕热了,你靠那么近,姐姐会不舒服的。」
几日不见,她竟如此亲密唤宋翊?
宋翊马上松开我,边将身前位置让出来,边夸她:
「还是采薇心细。」
周采薇亲切地抓着我的手,眼睛上下打量我,里面没有半分尊敬。
都是女人,我能猜到些许她的内心所想。
她都快死了,我又能如何?
「姐姐好,多亏侯爷细心照料,我的身子好了许多。」
「今天本想早些和姐姐请安,可孕反严重,好在有家乡的浆果,现在好多了。」
她指着我盘里的酸梅果,状似好心:
「姐姐,这酸梅果可不是好东西,吃多了嘴里可是会泛苦的。」
我望向宋翊,他正笑眯眯看着周采薇。
「我的好婉婉可不像你从小在北底淘气惯了,哪能天天吃浆果,还要一次吃两盘,迟早把我侯府吃垮。」
周采薇双颊绯红,害羞不已。
我心里冷笑。
再开口声音一片冰冷:
「你应当喊我嫂嫂,姐姐长姐姐短,成何体统。」
「采薇也觉得唤姐姐是要更亲近些,」周采薇闻言委屈得眼眶通红,当着我的面便拉着宋翊的手。
宋翊将她护在身后,轻声安慰她「别怕」。
他目光未及之处,是她投来的得意视线。
「婉婉,你怎么又欺负起小姑娘来了,唤姐姐又如何?」
我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愧疚和怜惜。
是对着周采薇的。
我摇头,笑着说:
「夫君,周姑娘虽然未出阁,可比我还大了一岁呢~」
往事历历在目。
不过几日,他却对别人有了恻隐之心。
我努力平缓心绪,这一胎已是不稳,再经不住任何闪失。
她要争,我不可能不防。
为了我腹中孩儿,我什么都愿意。
我垂着双眸,摆出柔弱姿态:
「夫君,你只心疼外人,却没想过,我被抢走浆果,该有难过。」
宋翊再次上前,将我一把拥入怀中,将我整个人笼罩起来。
「我的好婉婉,浆果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温暖的鼻息扑在我的颈边,我晒笑出声。
我朝周采薇眨眨眼。
她神色阴沉,恨不得要吃了我一般。
左右不过一句话,我的浆果悉数回归。
可我一颗都没有吃,通通让杏儿埋于地下。
我可以不要,却不能被抢走。
就让这些浆果烂在地里吧。
想到府内谣言,我捏紧手帕。
还是查查吧。
「杏儿,让晏青查查侯爷两月前去北地时,有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