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
我醒来时，周遭的一切都很陌生，我摸了摸脸，之前厚厚的粉妆都没了。
胸口处还有拉扯的疼痛，那一剑虽没要了我的命，代价也挺惨痛的。
正出神间，我又听到外间传来赵凛与人谈话的声音。
“阿芸，人是你安排的吗？”
“是我又怎样，皇上根本没有几天好活，你用这些借口留下她，是为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她已经没用了，现在不杀了她，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顾芸语气怨念，好像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我才是最无辜的好吧。
“她现在还不能死……”
“为什么？就因为她长得像我，你便动心了吗？”
“荒唐！”赵凛一口回绝。
是啊，真荒唐，我死不死的，什么时候死，根本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权势在手的人，都这么草菅人命吗？
如果老皇帝根本不需要我的血，他走这一步又是为了什么？
答应我要放我离开吗？赵凛会真的说到做到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
6
可我还是死了。
赵凛没有兑现诺言，在那之后不敢来见我。
怎么，怕我放血毒死他吗？
实在无聊时，我也会跟身边的丫鬟说话，但她们都训练有素，除非必要，绝不开口。
我又被变相关起来了。
老皇帝走得很快，在梦里没了呼吸。
皇子们死的死，残的残，宫里出现的刺客直接指向大皇子，唯一能跟赵凛竞争的人也倒台了。
他继位得很快，也与顾芸仓促完婚。
听到消息时，我以为离我自由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但没想到，第一个见我的人是顾芸。
她盛装华服，容貌艳丽，身后跟着一众宫女，进我这个小破院时，我都觉得委屈她了。
所以她一如既往趾高气扬地跟我说话，我也没怪她。
“你在这儿住得倒是自在。”
深宫高墙，哪里自在，不过自我宽慰居多。
我没理她。
顾芸身边的宫女，厉声道：“大胆，见到芸妃娘娘还不下跪！”
话落，顾芸却脸色一变。
她原本端庄自矜的神态僵在脸上，下一瞬便开始气急败坏。
所谓大家闺秀都只是表面功夫，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都是因为你，本宫沦为区区一个妃子！一个乡野村妇也想跟我抢，笑话！”
“来人！”
她一招手，身后的宫女一拥而上，将我的双臂扣住。
顾芸修长尖细的指甲狠狠划过我的脸，“若不是有几分像我，你以为，皇上会多看你一眼吗？”
我用力挣扎，不过徒劳。
若说非分之想，朝夕相处之下，我是有过的。
但赵凛的冷漠，欺骗和利用，将我对他的情分早已消磨得很干净。
在见到顾芸时，我便没想过插手他们二人的感情，更是主动提过离开。
现在这一切，都是无妄之灾。
“放屁！谁长得像你，我长得像我自己！”
“牙尖嘴利。”
顾芸微一哂笑，抬了抬手，身后一个宫女托着一个托盘上前，上面摆着一个小杯。
“真可惜，当初一剑没有杀了你，本宫倒想看看，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还能不能活。”
“等你死后，皇后的位子，也就只有本宫来坐了！”
到了现在，我才意识到顾芸今天来，不是来示威，而是来取我的命。
真是可笑，赵凛晾着我，顾芸想杀了我。
在他们眼中，我从来不是一条人命，不过是任意摆布的蝼蚁。
但顾芸不知道，毒酒不会要了我的命。
不过我早就想离开，赵凛那边更是杳无音讯，不如干脆顺她了的意。
我故作挣扎，用了十成十的力，终于把自己藏起来的一枚假死药咽下去。
假死药是我从神仙谷里偷出来的，当初逃走，也是用了假死的手段，现在我手里还剩下一枚。
顾芸见我吃了什么东西，心下一慌，连忙说：“她吃了什么东西？快，抠出来。”
但为时已晚，我已经咽进去了。
顾芸的脸色更加狠厉，冷笑一声：“把毒酒给她灌下去，本宫要亲眼看着她死。”
毒酒被一滴不落地灌下，没过多久，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死法，她偏偏选了毒酒。
因为真的很疼啊。
五脏六腑传来阵阵绞痛，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
我吐出一口黑血，听到顾芸畅快而恶毒地大笑。
疼痛渐渐缓解，我知道，是时候了。
我闭上眼，躺在冰冷的地上，忽然想起，赵凛先前答应师父，要在我困难之际帮我的。
赵凛背信弃义，可我已经没有机会声讨了。
7
顾芸离开后，看守我的人才回来，见我躺在地上，尖叫了一声才上前探我的鼻息。
我吃了假死药，现在在他们眼里只能是个死人。
有人慌张说：“快去禀告皇上。”
我曾经说自己的血有奇效，但也没说自己百毒不侵，所以即便赵凛前来，见到的也不过是一具尸体。
只要他不把我火化，我就有机会离开这里。
赵凛自然没有要将我火化的意思，见我身上的黑血已经干涸，他只是说：“先抬走。”
抬去哪里？
抱着希望，重新落地时，我才发现他把我抬到了他的寝宫。
在无人可睡的龙床上。
他也不嫌脏。
沉重的呼吸就在耳边，他坐在我旁边，久久没有动作。
夜已深，殿外的太监轻声报过时辰，劝他早点歇息。
片刻过后，赵凛忽然上床躺在我身边，一只手将我的腰紧紧搂住，把我按在他怀里。
他掌心的力气很大，若我还能出声，一定要喊句疼。
“朕来晚了。”
他这样说，话语里带有浓重的悔意，甚至有哽咽声响起。
我心中大骇。
我活着时，他冷言冷语，我死了，抱着我的尸体后悔不迭。
前后矛盾之下，我忽然很好奇，在他眼里我究竟是什么人。
但凡他先前能有这样的态度，我也不会拼死拼活地想走。
但如今一切都晚了，我不在乎他的态度，只要，能离开就行。
往后几日，我白天一个人躺在龙床上，听他下令把原本看守我的人全部杖死，指责他们办事不力。
下令关芸妃禁闭，没有允许不得出宫。
晚上，他又重复把我搂住。
有时候，他会轻轻碰我的额头，珍重而怜惜。
我却没有一丝触动。
我只期盼他能早日把我扔出去，就算是扔到乱葬岗都行。
死后第七天，若赵凛执意留我，我就能睁开眼吓死他。
假死药的时效只有七天。
恰在此时，户部尚书求见，我知道那是顾芸的父亲。
也是在这日，赵凛没有回来，但他让人找了个草席把我裹住，抬出了宫门。
不巧，正是我心心念念的乱葬岗。
8
那之后，我把自己扮成乞儿，一路吃着路人施舍的干馒头，走到青州县。
问过行人，知道这里离京都至少十天左右的路程，终于放下心了。
我蹲在路边，在一个清晨假装晕倒在县里的医馆门口。
感谢师父过去几年的谆谆教诲，我的医术在这种小地方算是拿得出手了。
医馆顺利把我收留下来，女扮男装做问诊大夫。
逃难的日子，我已经很少想起赵凛。彻底安定下来后，有几个晚上脑海里会闪过他的脸。
山高皇帝远，未来，我们也不会再有牵扯了。
这就够了。
药童抬了具血人进来，医馆里的人都被吓住，纷纷噤声。
伤势严重，治疗小伤小痛的我本不该管，但王老大夫几进几出，不断摇头，说没救了。
我本着医者仁心，上前问：“里面的人怎么样？”
王老大夫平常对我不错，见我有灵性，没有在意我是女子，时常教授指点。
他叹了口气，说：“中毒已深，侵入心脉，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中毒？
那我可以救啊。
我来自神仙谷，也可以算得上是半个神仙吧。
但救之前，我得先打探一番：“那是什么人？”
“他啊，”王老大夫习惯性地捋自己的白胡子，“他是我们青州县有名的大善人，前年大旱，京里赈灾的银两迟迟下不来，也是魏公子开仓放粮，救了我们青州县全县人的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