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14
我和有金被分别关在了屋子的两个对角。
她被锁链捆住双脚，我被倒吊在房梁上。
我看见有金想极力挣脱束缚，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脚腕渗出血来。
这已经是我和有金被妈妈囚禁的第七天，我们没有吃到一口饭，没有喝上一滴水。
妈妈血红的眼睛牢牢地看着我和有金的一举一动，但凡露出一点儿生机，她就从屋外进来，手上拿着一根鞭子。
打在有金身上时，她发不出声音，像只小动物一样呜呜咽咽。
走到我的边上，妈妈用尖利的指甲抠住我的头皮。
她说：“我不折磨你，你还得给我上李家门去。”
李爷的大孙子侥幸救回了一条命，成了个植物人。
“你就是死，也给我死到李家去！”
妈妈已经快要疯了，上门讨要说法的人踏平了我家的门槛，他们中间大多是曾经前来求拜过有金的人，后来，都在爸爸的游说下，和他上山挖金。
妈妈将半死不活的有金拖出去，给他们看。
“就是她！脸上这么大一块黑痣，吓死个人！果然相由心生，给我打！”
我倒着身体，从窗缝中看见瘦弱的有金在水泥地上滚来滚去，鲜血流出来，一缕又一缕头发被扯落。
不要打她！
她只是个无知的孩子！
你们崇拜她的时候她是神女，你们憎恨她的时候她便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了吗？
我想叫，却被剧烈的呕意和嗓子眼里的血气堵住了声音。
人们都已经知道那块玄乎的石头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金子，我爸去城里花钱请人伪造了一张假的证书，靠着它用有金赚了许多的钱。
我家刚盖好的楼被垃圾堆满，路过的人丢下污言秽语，连狗都要撒泡尿。
妈妈披头散发，恍惚之间将有金的脸抓烂。
“妈！”
我惊叫，看见顺着有金的脸颊滚落线一般的血水来。
可她依然沉默着，不发一言，好似感知不到疼痛。
“……都怪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妈妈已经快疯了。
“你就是个邪物！脸上碗大的一块黑痣，生你的那天我就应该夹住腿，我就应该憋死你！！！”
妈妈尖叫着，眼泪乱飞。
“你给我去死！”
有金终于嚎出了一嗓子，那是我在她短短的几年里，听见她发出的最大的一声叫喊。
妈妈的指尖挖破了她的左眼眼皮，硬生生地剜下来一小块肉。
她被黑痣盖住的脸颊上，冒出了一小块血淋淋的伤口。
我无力挣脱束缚，只能苦苦哀求。
为什么呢？有金不是你们口中的宝贝吗，不是你口口声声说，是在她的托梦下你们挖到了金子吗？
为什么用她换来了富贵的事儿就不承认了呢？
怎么兜兜转转，这一切就都怪罪给了她？
我找不到答案。
只看着有金在妈妈的凌虐里，流出两行血泪。
15
直到我和有金都奄奄一息时，妈妈松开了捆住我和她的绳子。
我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把搂住有金，感受到她断断续续的呼吸。
关着我和她的屋门被推开。
是李爷。
他定定地看了我俩许久，喉咙里哼笑一声。
妈妈披散着头发两腿大张坐在院子里：“你又来干什么？”
她问道。
事到如今她才意识到，最恶毒的人就是李爷。
他用那块石头换得王家人的信任，又用有金把王家推到风口浪尖上。
他难道真的不知道这块金子是假的吗？或许吧，不然后来他为何绝口不提分金子的事儿，而是把主意打在了有金和其他人的身上？
李爷恶狠狠地笑出声来：“王家媳妇，想不想知道你男人的消息？”
妈妈抬起头。
他看着落魄的王家人，露出黑黄的牙来，眼前闪过的是他躺在病床上毫无声息的宝贝孙子。
“你男人知道事情严重了，骑着不知道谁落下的摩托连夜下了山。”
“老天有眼啊，他还没溜走，摩托就爆了胎。你男人啊，滚到山底下去喽！”
“听人说啊，捡回来的时候身子和头都分家啦！哈哈哈哈！”
妈妈崩溃的尖叫声伴着李爷张狂的笑传进我和有金的耳中。
有金在噩梦里也依旧难耐身体的疼痛，她紧皱着眉头，从紧闭的眼皮里流出的泪没有停过。
我的嘴唇挨上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几乎要把她脸上的痣都烧着了。
妈妈夺门而出，留下了躲在杂物间苟延残喘的我们。
几天后，有人抬着两具尸体进门，随意地扔在了院子里，和那块破碎的金子一起。
16
看戏的人将我和有金围住。
唾沫落在我和有金的身上，还有不时砸向我俩和两具尸体的狗屎，鸡蛋，烂菜叶。
爸爸妈妈躺在地上，有金想伸手去摸。
我一把拉住她，死死地攥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们王家人不得好死！活该！一个二个都是黑心的家伙，连生的娃都是怪物！”
有人上前想打有金，被我用身体挡了下来。
“你们不是之前还拜过有金吗？现在这个样子，真讽刺！”
前来的人被我用嘲讽的言语中伤，后退两步，紧接着露出獠牙。
唾沫落在我的额头：“我让你牙尖嘴利，都是些小贱人！和你们那个妈一样，都是贱人！”
有金脸上被妈妈戳烂的痣已经溃烂，脓血挡住了有金的半只眼睛。
可她太乖了，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天使一样，在谩骂声中搂住我的脖子。
我哽咽着问她：“有金，你疼不疼？”
我为我过往留存的阴暗心思而愧疚，而伤悲。
有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我竟然有那么几个瞬间，嫉妒她，憎恶她。
有金好像听懂了我的话，把脸蛋转向我，贴近我的脖子。
看戏的人骂累了，打烦了，丢下几句污浊的话离开，留下一片狼藉的我俩。
爸爸妈妈已经没了声息，我挑开过盖在两人身上的布看过，只看一眼，就吓得不敢再上前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疼痛折磨昏迷，然后又醒来。
有金不见了踪影。
我顿时慌了神，满院子地大喊。
抬头时，看见二楼亮着灯，我疯了一般地冲上去，看见一个杂物间里，有金站在那儿。
手上抱着一个包裹。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挣脱了我的怀抱，自己跑上二楼，推开门，打开灯。
可她手里的包裹，正泛着刺目的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