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子，拿好了，回去给你做清蒸鲈鱼。”黑铁船上我爷一边划船一边笑呵呵的说。

另一边我父亲也同样兴高采烈的附和道：“今天运气不错才弄上来这么大条鲈鱼，以往别说这么大了，就连影子都见不着。”

我双手捧着约莫十几斤的鲈鱼，脑补着它变成美味佳肴的样子馋得直流口水。一边还沾沾自喜若不是我自个儿眼尖根本发现不了这家伙。

鲈鱼在我手中耷拉着尾巴一动不动，一开始被抓住的时候它还狠狠扭动了几下身子，可这会任凭我这么抓着就是不肯动分毫。我心想这家伙也算是识趣，知道自己逃不了索性乖乖认命。

我笑呵呵的将鱼放入瓮中，在刚放下的那一刻没有光亮的瓮里突然有红光闪烁了一下。我心里纳闷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放好鲈鱼准备转身那红光又闪烁了一下。内心充满疑惑做躲在瓮旁边仔细观察着。

这一看着实被吓了一跳，原来那红光竟是这十几斤重的鲈鱼眼睛里发出来的。只见那鲈鱼圆鼓鼓的眼睛突然变成诡异的红色，整个瓮中都被红光照射，下一秒红光消失，鲈鱼的眼睛恢复正常。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咽了口唾沫蹲远了继续盯着。

鲈鱼半天没动静，只是绝望的活动它的两瓣唇吐着泡沫，连身子也懒得动一下。我又凑近观察几眼，见还是没动静我这才走开。

但心里面却一直不是滋味，那鲈鱼眼睛变红的那一刻邪魅至极，像极某种妖孽的化身，或者说是有灵魂的生物，可现在它又只不过是只大点的鲈鱼而已，根本没什么特别之处。

最终我还是忍不住问道：“爷，这鲈鱼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比如说眼睛会变红之类的？”

我爷吐了口唾沫立即严肃的回答：“胡说什么？鲈鱼眼睛哪会变红……”

“可……”还没等我说完原本还亮堂着的天空突然间变黑，黑铁船下平静的水面似有什么东西一般动静变大。

“不好，要变天了，得快些回去。”爹说着加快了划水的速度。一旁爷爷嘴上不说手上的动作也没落下。

我却觉得这天变得有些不正常，至于怎么不正常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而已。

天色越来越黑，比暴风雨来临前还黑，我觉得越来越不对劲，突然听到背后有声响，一转头发现那条鲈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到夹板上了，那瓮还好端端的在一边。

这不可能，这大家伙要真是翻出来的那瓮怎么说也会倒地才是啊，而且这鲈鱼应该是横躺着才对啊，怎么好似在水里游的时候一样立在那里？

还没想清楚那鲈鱼的眼睛再次变红开始闪烁诡异的红光，红光在变得漆黑无比环境中变得分外耀眼。

我吓得连忙后退：“爷……爷，这……这这怎么回事？那鱼好像被鬼俯身了！”

怎知后面半天没人回答，我察觉到不对劲，一转身差点没被眼前这一幕吓晕过去。

那黄河里的水开始大肆翻滚起来，我家的黑铁船不住的摇晃，我爷和我爹拼命控制船的方向和那卷起比船两倍还高的凶猛波涛搏斗。

此种场景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我爷曾告诉过我黄河是一条有灵性的河，只要你不去触犯它的禁忌即使遇到狂风暴雨之夜也可平安回归，可眼下我们还有平安回归的希望吗？我不禁十分怀疑。

这天和这浪都太不寻常，会不会是我们钓了那条鲈鱼触犯了黄河的禁忌啊？一想到鲈鱼那会闪红光的眼睛我猜十有八九如此了，当下想也没想就跑过去欲将那天诡异的鲈鱼扔回黄河，可他么的我竟然没法抓住它！立着的鲈鱼周身像有一道巨大的屏障一样将我牢牢的隔在一旁靠近不得。

我心想，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的是触犯黄河的禁忌了，我们三这下活不成了。

恐慌之际我看到，那鲈鱼眼里闪烁的红光似乎在和我身后翻起的巨浪对应，再转身看见那翻腾几米高的巨浪中央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窟窿，里面黑漆漆一片，而鲈鱼眼中闪烁的红光光线正通往里面。

与此同时我爹和我爷正被窟窿边上的波涛汹涌往里面卷。

这下真的完蛋了！我扯着嗓子大叫着冲向我爷，拉住他的胳膊和那水浪搏斗。

“怎么办啊爷？我们……我们好像触犯禁忌了！”我哭喊着，一边我爹眼看就要抵挡不住巨浪的力量，我又哭喊着跑过去拉他。

拉住我爹我爷那边眼看马上就要被卷走，我在两人中间来回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也没注意到那鲈鱼似乎悄然变大了许多。

这时我爷绷着铁青的脸沉声道：“娃子，别管我们，拿着竿子赶快划船离开！”

我看看眼前好似一张血盆大口的窟窿奋力的摇头，心想这样的情况注定是死路一条了，我他么怎么划船离开？我爷和我爹是几十年的划船老手都没办法，我又能怎么样？

我爹又补充道：“子荀，听话！身为朱家人就要有男子汉的担当，爷和我的命都系在你身上了！”

我拼命的摇头，被眼前这景象吓傻了：“不，我救不了你们，我怕，我们就要死了！该怎么办？”

哗哗几声，爷的身子一半被卷入深水窟窿中，我立即跑上前拉住他的手哭着道：“爷你别走，我该怎么办？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像个娘们一样哭得稀里哗啦，对眼前这一幕束手无策。

爷紧绷的脸突然笑了一下对我说：“娃子别怕，该来的总会来的，从今天起你就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了，即使没了爹和爷的庇护也要勇敢的去面对一切。”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那条鲈鱼吗？我们放它回去不就行了吗？我们不吃它！”我仍然像个天真的小孩一样摇头，企图用我的天真让眼前这恐怖的一切消失。

“娃子，你该长大了，这是爷该面对的一切……”还没说话爷抓住船舷的枯瘦手臂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猛的被吸到那窟窿里消失不见。

“不，爷你回来！”我跑了几步发现无济于事，我爷就像石沉大海一样什么回应也没有。

这时爹的声音再次响起：“子荀，听爷的话，快划船离开这里，我和你爷会拖住让你离开，回去将这一切告诉你娘。”

我转过头发现我爹的身子也有一半被卷入水中，忙上去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比我爷粗壮了几分，抓得并不是那么牢靠，可我还是紧紧的抓着。

“没用的，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事，记住，以后的路不管如何艰难都要勇敢的走下去，我去找你爷了。”说完爹抓住船舷的手放开，手臂直接从我手中滑出，接着整个人进了窟窿消失不见。

偌大的船剩我一个人和巨大的浪及窟窿，我害怕到了几极点。可内心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退缩，不能辜负我爹和我爷，于是我抓起夹板上的竿子就开始划水，也不知这时候哪来的力量，只觉得这能将两个人卷走的浪在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似的。

窟窿将我爹和我爷吸走之后夹板上那条鬼魅鲈鱼突然升至半空中，停留了半晌后摇摆着游进那黑窟窿。

鲈鱼游进黑窟窿之后那黑窟窿没了先前的张狂和恐怖，接着慢慢开始缩小，周边疯狂的巨浪也趋于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黄河水面渐渐平静下来，黑漆漆的天空也慢慢变亮。本来我和爷还有爹三人准备回去的时候也不过是下去三四点钟而已，这会浪潮褪去黑云褪去一切又都恢复平静，只不过船上却少了我爹和我爷。

我埋头拼命的划着，仿佛还置身在前面那一恐怖景象中，一口气划出老远，黑铁船的速度不是盖的，一抬头已经能看到我家的那个山头了。

船渐渐靠岸，我看看山头再看看身后一片狼藉的夹板心里面堵得难受，鼻头一酸又想哭，可一想到爹和爷走前说的那些话我又忍住了。

看见我母亲笑呵呵道：“回来啦，饭已经做好了，来洗洗准备吃了。”

我不说话，低着头垂头丧气的往家走去。

“怎么了这是？弄得一身狼狈样儿！”见我浑身湿透她急忙问，随后往我身后看了一眼：“你爹和爷呢？”

我摇摇头，最终抱着她哇一声哭出来，最终将黄河上面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母亲听完手里拿着的铁勺摔落，整个人突然晕倒在地。

我一直木讷的守在她床边，脑子一片空白。自打我记事以来这个家除了奶奶去世时蒙上过悲伤气氛其余的时间里都是其乐融融简简单单，这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知如何面对。

我娘睡了一天后转醒，醒来后像变了个人一样话特别少，大多数时候都是躲在屋里不吃不喝。

这天屋外下着狂风暴雨，我和娘相对坐在屋子里面，我俩面色都格外沉重，比外面的狂风暴雨更甚，这大概是我家有史以来最冷清的一次，明明没多大的屋子突然间显得空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