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了，北方的天气也渐渐热起来，阳光照在海面上又四散回天空里。这样的天一定要擦三层防晒，脸，脖子，胳膊每一处都不能落下。到了下午两点，刺眼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果然紫外线是所有陆地生物的敌人。
方澍慢悠悠地沿着树荫往家里走着，手里拿着刚刚邮寄到的ＦＧＡ总部培训师的邀请函，她百无聊赖地笑了笑，“我又不会英语，让我去英国干什么！”
突然，方澍想起什么了一样，转身快速地跑出去，并且带出了一地尘土。这估计可以解释方澍的每一双鞋都是灰锵锵的。她几乎维持着百米冲刺的速度，直道看到远处站着的挺拔身影，“师兄，你等了多久？”方澍大口喘着粗气，定下来弯着腰，等着那人向她走过来。
一阵小跑，对方在她身前一米左右站定，可能也是因为奔跑，“师兄”也弯下腰，喘着粗气，“小师妹，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哪会，我去取了一趟快递，转眼之间就忘了，快走到家才想起你还在等我。”方澍变擦汗边说。
“没事的，下次你跟我说一声，我不着急”，原来“师兄”有一口很白很白的牙齿，一定很适合嚼珍珠。方澍看着说话的人心里想。
“还有小师妹，你跑的可真快，我没见过那个女孩跑这么快！”我也没见过哪个跑这么快的女孩这么好看，不对，不跑这么快的也没这么好看，“师兄”心里想。
“我总是上山下海的，身体好，自然跑得快！”方澍回答的飞快，眼睛却早就开始盯着“师兄”手里的东西。
看到方澍的眼神，师兄赶忙说，“哎呀，你看看我都忘了，加五份珍珠超大杯对不对？”说着他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
方澍腾地直起腰，双手接了过来，一边点头一边满意地傻笑，吸管放进嘴里她侧着头看着眼前人，笑得更加舒展了。
如果你此时正从旁边路过，你一定觉得这是一个唯美的大学校园恋爱场景。“师兄，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样的东西，又好吃又好喝！”方澍喝起了奶茶，拉一下“师兄”的胳膊，示意可以往前走。
“师兄”盯着刚才被方澍拉过的胳膊，没回过神来。方澍也没有在意对方是否回答自己，正在咯吱咯吱地咀嚼奶茶里的珍珠。
“小师妹，刚才……”师兄的声音有点吞吐，不过几个字，已经时起时伏，“刚才，奶茶店的老板好像知道我在给你买，旁边汉堡和牛肉饭的老板好像也知道。”
“为什么？”方澍漫不经心地问。
“因为他们一起说‘超大杯，另外加五份珍珠，对不对？’”师兄回忆着刚才的情景。
“那也不一定是给我买啊！”方澍漫不经心地答。
“他们又问了‘又给女朋友买吧？’”师兄的声音更小了，但是方澍显然是听得见的。
“那他们说的也不一定是我啊？”方澍没看师兄的眼睛，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小了。
“他们说的就是你，他们知道我是给你买。”师兄解释的有点急切，显然鼓起了勇气。
“你可以给他们解释，你不是给女朋友买的，是给师妹。”方澍抓紧解释。
“我说了，可是他们说了都一样。”师兄定下脚步，双手落在方澍的肩上，让她面对着自己，“其实，我也觉得一样。师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方澍没有说话，深吸了一口气，但见最后一口珍珠逐个被吸进吸管里，然后消失不见。
“师兄，我……”
“你不用马上回答我，你想想，行吗？”
方澍点点头，一时间相对而立的两个人都陷入了不知所措。
“王老师跟你说保研的事儿了吗？”师兄率先打破沉默。
“说了，可是我过不了六级，我四级还没过呢！”方澍说着撇了撇嘴，有点委屈。
“还有一年呢，我帮你一定可以过的！你看，大家都叫你小师妹，足以证明王教授多喜欢你，而且……”。
师兄的话还没说完，方澍赶紧打断，“我会努力的，可是如果不行我也没办法，只能跟老师道歉了。”
“师妹……”，师兄还想说什么，方澍赶忙再次打断，“师兄，我要回去看看快递，我们明天见吧。”
“好，你记得……”，下面的话一时语塞。
“我会好好想的。”方澍认真地看向沈灿。师兄叫沈灿。
方澍回到家，家里墙面是淡蓝色、深蓝色和纯白色的搭配，面积不大，格局分配的十分合理。家里的陈设五颜六色，嫩黄色的沙发在其中最为耀眼，这倒是和房屋主人的专业——彩色宝石鉴赏相得益彰。在这样一个超过二十年的小区里如此超前又现代的装修风格并不多见，这个房子是方澍四年前买下的，帝都的房价之贵大家都有所耳闻，方澍几乎花光了她在人间赚到的所有钱。当时如果没有李荼白，她可能要饿死在自己的房产里了。
想起李荼白，方澍拿出手机，播出了号码，“小茶，在干嘛？”
“美甲！你怎么有空找我？最近不是在学英语嘛！”
“不想学了，学不会，我是中国的妖怪为什么要学英语！”
“方寸，你已经上岸三十年了，你觉得这片土地上有人不学英语吗？”李荼白显然对方澍的不清醒十分生气，“当年就告诉你，要学英语，要学英语，你就是不听，看吧，机会就这样跑掉了！”
“李荼白，你可真像个人！”方澍反戈一击。
“方寸你真是忘恩负义，你忘了你当年梨花带雨地让我叫你当个人，帮你成为人，我为了你……”，眼看李荼白又要旧事重提，方澍赶紧岔过去，“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今天我有点乱，你帮我梳理梳理！”
“乱？”电话另一边的李荼白狐狸眼一抬眼，“你被表白了？”
“你怎么知道？”，方澍着实没想到对方一猜即中。
“没别表白你乱什么！人只有在不明确自己的心的时候才会乱！”李荼白突然严肃。
“我又不是人！”方澍狡辩着。
“你是妖怪行了吧！抬什么杠！”，李荼白突然大喊，“说事儿！”
“我得到英国宝石协会的邀请函了，我得到我们学校保研的资格了，我被我的一位师兄表白了。”方澍一股脑把这几天困扰自己的事情都说出来。
“这，这全是好事啊，除了最后！”李荼白看着自己新做出来的指甲不解地问。
“什么好事，我不会英语，去英国干什么，我过不了六级，保不上研的，再说我想去赚钱。”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啊，多年前，方澍刚刚从海洋来到陆地，刚刚从一只珍珠鱼变成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那时她和李荼白还住在海边的小镇，她靠李荼白送来的面包熬过一个又一个饥肠辘辘的晚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的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她们俩依然是二十岁的姑娘
“方姑娘，你要是想赚钱，你上什么大学啊？”
“大家都上，我也想试试！”方澍觉得这个问题已经解释很多遍了。
“那表白呢？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你知道，你帮我想想怎么答复师兄，一定不要太肉麻，要清新干脆。”方澍阐述着自己的要求。
“方寸，说你什么好，最清新干脆的拒绝方式就是他表白的一刻你马上拒绝！你是不是又跟人家说你想想。”李荼白付了钱，反复端详着焕然一新的左手。
“是，可是……”
“没有可是，他是不是那个自高奋勇帮你买奶茶那个？”
“是，可是……”
“没有可是，从你同一让人家买奶茶那一刻，你就等于给人家追你的机会！”
“是，可是……”
“是什么是，哪个人喝奶茶加五份珍珠，你是珍珠鱼又不是珍珠怪！”
“我爱吃珍珠，而且老板们总嘲笑我！”
李荼白一下子觉得哭笑不得，“方寸，你已经当了三十年的人了，加上你的原始年龄，你现在最少五十多岁了，这就是大妈啊，你害羞什么，应该面不改色地插队，游刃有余地砍价，风趣幽默地和同龄大叔谈天啊！”
“我才不像你，我不习惯！你别展示你的语言天赋了，快帮我想想吧。”
“方澍，说真的，你真没动心？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想过放弃？”李荼白认真地问道。
“小茶，我怎么想的你知道！”
多么熟悉的回答啊，这么多年每次有人追求方澍，李荼白都劝她试试，方澍的回答永远都一样。
“方澍，我觉得这次不太一样，你每次跟我说要去见他的时候，你都挺开心的！你别告诉我你开心是因为你要喝珍珠奶茶了！”
“小茶，除了你和‘土豆’，师兄是第一个让我觉得不用防备的人，所以这次我没有躲开。但我知道那不是喜欢。可是我真的希望他可以不喜欢我，这样我就又有一个朋友了。”方澍解释着。
“哎，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听你说你的这位师兄应该是一个锲而不舍的人，你还是直接说吧，说的越快伤害越小。”
放下电话，方澍有点茫然，这一次又得躲开了吗？她环顾四周，一时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