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梅还记得她很小的时候,才刚刚学会说整句完整的话,懂得了村里人口中“野种”的意思,她哭着跑去问姥爷,阿妈在哪里,阿爸又在哪里,他们为什么不要她。
那是第一次她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有个阿爸在来找自己的路上。
那天下午,她便一个人跑去山下,站在路口等,那是进山唯一的路。
万一阿爸今天就到了呢?万一他迷路了呢?万一他找不到自己着急了呢?
她就在这里等着,还可以为他指一指路。
当然,她没有等来阿爸,到等来了一群放学归来的孩子。
他们远远的走过来,人群熙熙攘攘的,有人指着她说,“看,野种。”
有一个男孩弯身拾起一个石子,做着抛掷石子的动作,口中还发出“咻”的一声。
石子挨着她的耳边堪堪划过,她惊出了一身冷汗,转身就跑,可她当时那么小,上山的石阶又那么陡,她跌跌撞撞的刚爬上两阶,便又滚了下去。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
直到暗夜沉沉,直到万家灯火具寂,外公才在山脚旁的草地里找到了她,她当时蜷在一堆乱叶中瑟瑟发抖,额头上被撞了一个大包,膝盖青紫,手臂上满是刮痕。
外公拿小毯子将她裹起来抱在怀里,轻声说,“阿贝梅,我们回家。”
那日,她伏在外公的肩头,眼睛直直地望着山的那边,银白的月光透过树梢洒在她身上,很冷。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出过山,再也不愿意去上学。
“阿贝梅!阿贝梅!”
门外的声音锲而不舍。阿贝梅微微勾起嘴角笑起来,林枫是第一个以朋友的方式这样叫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她推门出去,林枫见她出来,乐颠乐颠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乐颠乐颠的蓝天。
阿贝梅目瞪口呆,仅过了一个晚上,这俩货的关系就变得这么好了?
“阿贝梅,阿贝梅,你今天跟我去我们剧组玩吧,拍电视剧很好玩的,我带你去啊!”
“我要上山拾柴,你去吧。”阿贝梅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要走。
即使他是第一个向她抛出橄榄枝的人,可他毕竟不是跟她同一个世界的人。
“哦。”林枫顿了一顿,又笑嘻嘻地说,“那我跟你一起去。”
阿贝梅满眼疑惑,“你不是要拍电视剧吗?”
“今天没有我的场次啊,走走走,我们去哪里拾柴火?”林枫蹭蹭蹭地跑到她前面,拉起她就往山上走,兴致勃勃。
可阿贝梅就知道,他根本不会拾柴火。
山中一棵百年柳树刚铺了一树的绿意,柳枝婀娜垂下几乎要挨到地上,枝条无根无骨,却又柔中带刚,百折不断。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林枫站在大柳树边上吟诗感慨,阿贝梅听着她根本听不懂的句子,心下一暗。
不过立刻她就顾不上黯然了,她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刚刚还散发着文人骚客气质的林枫在下一秒已经嗒嗒嗒跑到柳树下。
林枫费劲地将许多柳枝抱成一团,用一只胳膊揽着,再嗒嗒嗒跑到另一边,把剩下的柳条抱成另一团,然后把这两团和他身躯一样粗的柳条尾部像系绳子一样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