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之夜,暗潮汹涌。
古浅穿着棉绒睡衣,一步步走下楼。在阶梯的尽头,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提着箱子从大厅里走过。
“你疯了?”她咬咬牙,还是开口叫住了他。
卫若景止步,皱起了眉头。大厅里一片寂静,佣人们都休息了,只有时钟还在滴滴答答。
古浅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脸上尽是不屑:“这是台风天,连飞机都延误了,你这个时候出去,是找死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卫若景无视她的警告,将箱子放在一边,伸手去拿自己的外套。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半年多的恋人生活,古浅足以从他的一举一动中读出他心中的犹豫。
她妖娆一笑,缓步站下阶梯,停到他面前,凑近盯着他的唇:“卫若景,我可是要当你的嫂子了,你说,这怎么可能跟我没关系呢?”
“古浅,别跟我玩暧昧,既然你决定嫁给我哥,从前那种滥情的品行,劝你改改!”卫若景一把将风衣甩到一边,阴冷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好看的下颌线都在微微地颤抖。
“呵呵。”她轻盈一笑,“既然,你知道我是你大哥的未婚妻,那你用这种态度跟你嫂子说话,可不太符合你们卫家人模狗样儿的家教。”
卫若景面色渐渐肃冷,眼神狠戾,他伸手捏住古浅的下巴,将那副美貌的容颜拉到自己面前,压低声音:“我警告你,我们的事,已经成为过去了!但如果你再敢去伤害霖霖,我会要你好看!”
说罢,他猛地松开手,不再去看女人那双勾魂夺魄的双眼。
“不用,我已经够好看了。你是不记得当初怎么跟我表白的了吗?”古浅笑意盈盈,压着嗓子学得有模有样,“浅浅,虽然我对你始于容貌,但还是忠于了人品,所以……”
“够了!”卫若景一把捉住了眼前这个女人的手腕,她好瘦,似乎风一吹就会倒,尤其是经历了一周前的那次吵架后,本来就没两斤肉的身子变得更加弱不禁风了。
手中纤细的触感让他心中一震,赶忙放开她,冷声道:“既然你已决定嫁给我哥,好,我们从此再无瓜葛!”
曾几何时,号称从来不被女色所迷惑的卫若景,居然真的对这个女人一见倾心,就如同跌进了一片罂粟的沼泽,无法呼吸,他却自愿沉沦。
卫若景捏紧了拳头,门槛就在自己的面前,行李箱也就在自己的脚边,可他为什么就是迈不出去呢?
古浅慢悠悠地靠着沙发背坐下来,神色恬静:“来阻止你离开,意外吗?”
卫若景的鼻间冒出一声冷嗤。
“不过就是跟你那大哥吵了场架,至于离开这个家?我看,你就是去找陈霖霖那小贱人吧?但是……卫若景,呵呵,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走的。”
“不让我走,就凭你?”
面对他的冷漠,古浅扬起唇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垂眸,目光落到自己的肚子上,她轻轻将手放上去,一向凛冽的声音中竟也夹杂出了一丝温柔:“不止凭我,还有,这个孩子。”
卫若景本已经将风衣的扣子系好,听到这句低喃,低垂的眼角一怔,震惊至极。
咔嚓咔嚓的落地钟僵硬地摆动着钟摆,十秒,二十秒……半晌,他才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声质问道:“古浅,你说清楚,你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古浅直直凝视着他,略带凄惨地一笑:“我知道,你想搬到陈霖霖那里去住,照顾你们的孩子。可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一转身,你就会失去我们的孩子?”
卫若景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的,他拎起她的肩膀,提高了声音吼道:“你他妈说什么!什么孩子!古浅,不要以为我会为了你这个女人一昏再昏,昏到真的放弃了陈霖霖的孩子!”
古浅突然不做声了,她静静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许久,抬手将自己肩上那只青筋暴露的手握住:“只要你肯留下,我就可以抛弃现在的一切,永远跟你在一起。包括陈霖霖是如何一步步地将咱们两个拆散,如何一步步介入我们二人的情感,我都会一五一十地解释给你,只要你肯听。”
她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淡淡的讽刺,可多了些专注和认真,深深凝视着男人,眼中带着一股萧瑟的期许。
卫若景的喉结抖了又抖,颤动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可是最终,他还是泄了气一般,放开了古浅,整个人坐到了地上,将头深深地埋在手掌之间。
孩子,真的有孩子了吗?
见鬼了,古浅是个疯子,疯子!他怎么能这样轻易动摇立场呢?
“不,不可能。”闷闷的声音从他的掌间传了出来,“我的孩子在霖霖的肚子里,我不能抛弃她。”
“我们的孩子难道就不是孩子吗?”古浅没想到他居然对陈霖霖如此的放不下,颤抖地紧逼一步,道:“别欺骗自己了,卫若景,你根本不爱她,这样子只会耽误她的余生!我们之前都犯了些错,伤害了对方,但只要现在及时回头,一切就还来得及,我不会嫁给你大哥,你也不会娶陈霖霖,我们可以重新回到爱情开始的时候!”
卫若景的目光里,透出了动摇。
古浅小心地靠近,弯下腰,一手触摸着他的脸庞,温热气息吐露在他的脖颈间,目光潋滟,轻声道——
“若景,别走,好吗?”
外面暴雨瓢泼而下,一道闪电划下,照亮了这漆黑的大厅,映着女人倾国倾城的侧脸,以及男人压抑着欲望的喉结。
全世界,只有这里,还有一点点温存。电光火石间,卫若景的心转了个方向,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无坚不摧,但只是这么点柔软,就给它捆住了脚。
“古浅。”
“嗯?”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他一字一句警告,声音残冷,直视着她,目光里带着穿透一切的犀利,声音像地狱里的焰火。
古浅缓缓勾起温柔的唇畔,美艳绝伦,“你觉得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吗?”
卫若景无比鄙视自己,一向高冷清明的他,为何偏偏就败在了这个女人的脚下?不光如此,行李都打包好了,心也狠下来了,可为何就是无法转身离开她?
到底为什么!
女人的吊带在他手下滑落,他缠上她的腰,环紧,拉近距离,身体贴着身体,感受着寒夜里彼此的温度。
这个是带着罂粟瘾的女人,是他想过一千次要在心里放下,却又一千次重新提起的女人。
他无法视若无睹,更无法屏蔽内心的声音。
两唇稍微分离,古浅目光迷离,沙哑着声音问:“你不怕吗?如果你大哥现在没睡,看到这一幕,不怕他扒了你的皮?”
“扒我的皮?呵,”他一手捏住她下巴,低眸直勾勾地凝着,“在他弄死我之前,我会在床上弄死你。”
古浅的目光几乎是掺了毒药般的蛊惑,“轻一点儿,我还是个孕妇呢,可经不起你以前那么折腾。”
“我怎么折腾,由不得你……”
夜,渐深了。
一大早,卫家的餐桌上。
卫柏黎姿态优雅地摆弄着刀叉,抬眼瞟了瞟坐在对面闷头喝汤的弟弟,轻轻笑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你居然肯和我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而卫若景只是默不作声用餐,始终面无表情。
古浅从二楼走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兄弟二人“其乐融融”地享用早餐的一幕,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当初为了气卫若景而答应了卫柏黎的求婚,现在看来,的确是下策。
同是一家人,被自己这么一搅和,本来关系就不怎么好的这两兄弟,更是差点儿搞得你死我活。
卫若景听到她的脚步声,继续吃着早餐,头也不转,但眼底显而易见多了丝柔情。
好像只是一夜过后,他就忘了昨天和大哥吵架的事,心情变得轻快了许多,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时的淡漠。
孩子。
脑海里始终循环着这两个字,像快乐的音符,跳动在他的思维里,轻拨情绪。
古浅机械地嚼着面包,盘算着事情该怎么解决:现在和卫若景关系缓和了,可是卫柏黎似乎真的想要娶她,这该怎么解释?
唉,都怪自己一时恼羞成怒,酿成现在这副局面。
头疼。
不过话说回来,还有个最大的麻烦,那就是,得找机会把陈霖霖的孩子打掉,必须打掉。
她古浅的男人,决不能和别的女人有孩子。陈霖霖不是省油的灯,心机绿茶,不得不防。
这时,卫若景的电话响了,古浅心头一颤,不知为何,她突然没来由地紧张,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看着卫若景神色逐渐凝重的过程,古浅屏住了呼吸,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唔唔咽咽,断断续续。
又是陈霖霖!
这个贱人!
挂了电话后,卫若景直接起身,拿起外套,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古浅提高了音量。
卫若景犹豫了一下,回忆起昨晚那个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霖霖生病了,一个人在医院,我去看看她就回来。”
说罢,他拿了车钥匙,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