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绝大多数太监都来自一个叫落雨村的地方。
那里离京城约莫三十里地，这村土地贫瘠，耕作困难且夏季多雨，只要一下雨今年的收成就算没，为此村民都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
很多孩子都被爹娘含泪送进宫当太监，只为了讨口饭吃，不至饿死。
村里有个刀法了得的刀匠，周卓。大伙都管他叫周一刀，那手起刀落，利索的不行。
许是断人命根的事做太多，半只脚踏进土里的人，只有一个芳龄二八的女儿名周宛。
周家没有儿子，眼下唯一的女儿死活嫁不出去，周卓急了，也不管村里人的丑话，打定主意叫女儿继承祖业，学了他的手艺给男人断根。
这事周宛怎么能接受，哭闹不成一头撞死在了家柱子上，等在醒过来，已经不是原来的周宛了。
“嘶——”周宛猛地坐起身，右手揉上疼痛难忍的额头，零碎的记忆涌来，她抿紧嘴唇细细消化。
门外雨打在屋檐上，淌进泥坑里，落雨村的阴雨季又来了。
疼痛感慢慢消散，周宛诧异地张大了嘴，她自尽的理由居来这么荒唐？
还没来得及考虑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门以及被人踹开。
周卓一张黑脸跳进眼里，手上一把镰状的刀子泛着银光，这……周宛在脑海里搜索，知道这是给男人去势用的。
“你倒是长本事了你！没死成就出来！那混小子颗粒不进，在这么下去，怕是熬不过明天了，赶紧给他做了！”
“我不做！”下意识的拒绝。
周宛自己也愣了愣，不过态度还是很明确。这么残忍的事情，看一眼都心颤，还要让她女承父业？开什么玩笑！
“混账东西！”周卓抬手打在周宛脸上，将她扇翻在地。
“我是你爹！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周家的手艺怎么能白白断送在我手上？你个不孝女你想气死我不成？！学了手艺，我将你嫁出去！不然……”后面的话周卓没说下去，不过警告的意思不言而喻。
其实他没下太大力气，只是周宛此时身子虚弱，没力气支撑好自己。
周卓眼里快速划过一抹心疼，伸出手想要搀扶起自己的女儿，不过很快就收回手，一咬牙道：“你知道错了没有！快跟我出去！”
周宛失笑，她盯着周卓，想问：我生的丑陋，如今在做这种世人难以理解的事情，谁还敢娶我？谁又肯娶我？
这手艺有损阴德，失传了也罢。因为这个原主已经以死抵抗了，为人父母，他难道一点悔悟都没有吗！没有得到回答，男人也不再多说一个字，手臂一发力，把她直接提起来走出去。
走过待客的里堂，他们进了后院的一间阉割房里。
里面一张特质床板上，躺着一个约莫十二岁的男孩，人已经饿得可以看清身上的肋骨，他的下腹和双股都被白布绑紧固定。
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就开始轻微的战栗，本就没有血色的嘴唇，此刻更是苍白的让人心怜。
周宛眼睛黏在他身上看的失了神，脚下没注意被门槛绊到，一个踉跄差点摔在男孩身上。
抬头，各种带血的阉割工具还有猪苦胆躺在案台上，她捂住嘴，强忍下胃里的翻涌，慌张爬起来想要逃走。
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她害怕的全身止不住的抖。
“站住！你要是再不动手，那你索性走掉不要回来，我周家从此没你这人！”
周卓表情严肃，他把手里的刀狠狠剁在案台上，说话没有一分迂回的余地。
周宛堪堪顿住，她知道，周卓很生气。
转回身，眼里的眼泪像是随时都会坠下，她动了动嘴唇，说不出一个字。
父亲在村里的威望比起村长可以说是有过之而不不及，他此刻说的话，绝对是真的。
自己既然穿越到原主身上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就要把周正当成自己真正的父亲，她没有资格对周宛的父亲说不。
为了活下去或者是其他，她别无选择。
她拿起阉割刀，脚步沉重地走向男孩。
阉割的流程，父亲告诉过她也教过她，所以她是知道的，
男孩身边有一张纸，上面生死文书几个字刺到了她的眼，“自愿净身，生死有命”写在纸上，一边还有他的血手印。
净身有规矩，她只好哽咽道。
“你可自愿？”
“嗯。”
“若此时反悔，尚可。”
“不悔。”
“从后你断子绝孙，与我无一点瓜葛！”
“与你绝无干系！”
少年明明害怕，却仍梗着脖子，一字一句都用足了力气。
说话的男孩叫林枫。他的年纪几乎要过了变声器，此时去势简直会要了他的命。可父亲病重急需钱救命，家里只得买了小妹当官妓。他心疼不愿，偷溜出来，带上一截玉米骨，一袋包谷糁子，来了周家给周卓磕上三个响头。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要进宫当太监，拿那笔卖身钱给父亲看病，好让小妹免去被人糟蹋。
“今儿她为你阉割，你要认她当净身师傅，赶明儿个光宗耀祖，回来赎台，别忘了这恩！”周卓按住林枫的腿直言。
林枫小心地看着周宛，看她动作温柔，正在用热胡椒汤为他洗干净下身，心里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我知道，若有一日出头，一定不忘感恩！”
他说完话，喝下了周宛乘好的大麻水，这东西难喝的要命，一碗下肚，只觉得身体麻痹，身上的肉以肉眼可见的在抽搐。周卓下足了力气按压住他：“快动手！别等麻水劲过了，可真是要他的命！”
周宛闻言，深呼一口气，拿过刀在火上来回烤。
这年代没有消毒水这类的药物，只好选在密封房间，刀具在火上烤杀菌，还有就是要三月这种不热的没有蚊虫来咬而导致感染的天气。
刀口已经烧的黑红，隐隐发着红光，她手仍在颤抖下不去。
周卓见状，也没有之前的恶语，显得有些无奈。
“闺女，他不这样也会饿死的。这是唯一可以救他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