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葬礼办得很风光。
我妈哭得撕心裂肺,一声声喊着我的名字,好像我是她唯一的珍宝。
她扑在我那口据说花了十万块的楠木棺材上,差点哭得背过气去。
“我的穗穗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让妈可怎么活啊!”
【哭什么哭,这棺材还是打折买的,别给哭塌了。】
【再说,你不是还有你那个宝贝儿子吗?】
我叫林穗,一个平平无奇的社畜,死于一场意外。
此刻,我正以一种类似灵魂的形态,飘在自己灵堂的上空。
底下,我妈赵兰哭得惊天动地,仿佛失去了一生挚爱。
她旁边的我爸林建军,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红着眼圈,一个劲地拍着她的背顺气。
我哥林琛,则是一脸沉痛地站在一旁,接待着前来吊唁的亲友。
一家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悲伤,那么的和谐。
如果不是我能听见他们的心声,我差点就信了。
【穗穗这一走,家里可怎么办啊……我的琛儿马上就要结婚了,这彩礼和房子首付可怎么办啊……】
这是我妈赵兰内心的真实想法。
【唉,这孩子命苦,从小就懂事,什么都让着她哥。这下好了,人没了,保险公司能赔多少钱?应该够小琛结婚用了吧?】
这是我爸林建军的。
【烦死了,哭哭哭,就知道哭。人都死了,哭有什么用?徐曼那边还催着我买三金呢,穗穗的赔偿款什么时候能到账?真耽误事。】
这是我那“沉痛”的好哥哥,林琛。
看,这就是我至亲的家人们。
我在他们眼里,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笔行走的遗产。
我活着的时候,是家里的提款机,是哥哥的垫脚石。
死了,还要用赔偿款为我哥的婚事添砖加瓦。
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和愤怒从我灵魂深处涌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凭什么?
凭什么我从小到大都要让着他?
凭什么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一切?
凭什么我死了,他们想的还是他?
【真是可笑。】
我冷冷地“想”道。
【一家子吸血鬼,现在装什么情深义重?】
【赵兰,你哭的不是我,是你那宝贝儿子的首付款吧?】
【林建军,你可真是个好父亲,女儿尸骨未寒,就算计上她的赔偿金了。】
【还有林琛,我亲爱的好哥哥,你的未婚妻那么着急要三金,是怕你这提款机妹妹死了,你付不起了吧?】
我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反正他们也听不见。
然而,下一秒,灵堂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我妈赵兰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满是惊恐和错愕。
她僵硬地转动着脖子,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谁?”
“谁在说话?”
我爸林建军也愣住了,扶着我妈的手臂,一脸茫然地问:“阿兰,你说什么?谁说话了?”
我哥林琛也皱起了眉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灵堂里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和躺在棺材里的我,再没有别人。
亲友们都已经吊唁完毕,离开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我有点懵。
什么情况?
他们……好像听见了?
不会吧?
我试探性地又“想”了一句。
【幻觉,一定是幻觉。人都死了,怎么可能说话。】
话音刚落,我妈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死死地抓住我爸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听见没?又响了!又响了!”
“她说……她说人都死了,怎么可能说话!”
我爸也吓得不轻,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安慰她:“阿兰,你肯定是太伤心,出现幻听了。穗穗已经……”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我哥林琛打断了。
林琛的脸色比我妈还难看,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恐惧。
“不是幻听!”
“我也听见了!”
“她说……她说我们是吸血鬼!”
这下,连我爸都绷不住了。
他的嘴唇哆嗦着,环顾着空无一人的灵堂,声音里带着哭腔。
“穗穗……是你吗?”
“是你回来了吗?”
我:“……”
不是吧,阿sir。
玩这么大?
我死后,他们居然能听见我的心声?
这个发现让我既震惊又兴奋。
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看着他们惊恐万状的脸,突然觉得,死亡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一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是我又怎么样?】
【你们不是盼着我死吗?现在我死了,你们不应该高兴吗?】
我的心声,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地扎进他们心里。
“不!不是的!穗穗!我们没有!”我妈尖叫起来,拼命地摇头。
“我们怎么会盼着你死呢?你是妈的亲女儿啊!”
【亲女儿?】
【亲女儿就是从小到大,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得先紧着你那宝贝儿子?】
【亲女儿就是为了给他凑大学学费,逼着我放弃保送名额,去读一个免学费的师范?】
【亲女儿就是工作后每个月三分之二的工资都要上交,美其名曰替我存着,实际上全给你儿子买车买名牌了?】
【赵兰,你的心是偏到胳肢窝里去了吧!】
我每“说”一句,我妈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她已经面无人色,瘫软在我爸的怀里,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爸抱着她,也是一脸的羞愧和无措。
“穗穗,别说了……别说了……”
“是爸妈对不起你……”
【现在知道对不起了?晚了!】
【我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最后连条命都搭进去了,换来的是什么?】
【是你们围着我的棺材,算计我的赔偿款!】
【你们的心,就不会痛吗?】
“我没有!”林琛突然嘶吼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他双目赤红地瞪着半空,仿佛能看到我的存在。
“我没有算计你的赔承款!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
【哦?是吗?】
我冷笑一声。
【那你刚才心里想的,‘穗穗的赔偿款什么时候能到账,真耽误事’,是我给你编的吗?】
【林琛,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想过用我的命换来的钱,去给你那娇滴滴的未婚妻买房买车买三金吗?】
林琛的吼声卡在了喉咙里。
他张着嘴,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
他不敢发誓。
因为,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内心最真实、最阴暗的想法。
灵堂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只有我冰冷的心声,在他们每个人的脑海里回荡。
【怎么不说话了?】
【心虚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没一个无辜的。】
我爸妈和我哥,三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的脸上,交织着恐惧、羞愧、和难以置信。
他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一向乖巧懂事、任劳任怨的女儿(妹妹),死后会变成一个句句诛心的恶鬼。
看着他们备受煎熬的样子,我心里涌起一股病态的**。
这只是个开始。
你们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一点一点地讨回来。
就在这时,灵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进来。
是我哥的未婚妻,徐曼。
她看到灵堂里诡异的气氛,愣了一下,随即捏着鼻子,一脸嫌恶地开口。
“阿琛,你怎么还在这儿啊?晦气死了。”
“不是说好了今天陪我去看婚房的吗?”
林琛的身体猛地一颤。
婚房。
这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经上。

已完结 





















